飞鸟(51)
她实诚:“太困了。”
“……”
靳邵喝完水在床上盘腿坐,面向她,抬下巴,示意她继续问,顺便在床头柜抽了两张纸给她。
她吃了两口就放一边,纸擦干净嘴,和他对视:“你平时上课也不认真,五节课三节在补觉,两节跟李聪在桌肚里打游戏,你的书垒在桌上只起到遮挡作用,隔三差五座位还没人,返潮两天,全班就你的木桌发了霉。”
一溜说到这停了,卡壳,冥想样子组织后话,也像是等靳邵回什么,但这么一通,他明显不高兴了。
黎也轻咳一声,找补:“你又有自己的……这个算事业吗?工作?兼职?反正,你有自己的事情做,有钱赚,为什么还坚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上学?”
以前秦文秀会跟她讲些有的没的在镇里的事,她说她们那儿的孩子都早当家,她算好的,念书就念到了十八,那么个小地方,有出息的没几个,大出息的没见着,很多人家又是没条件的,多的是十三四五就谴出家门做工挣钱,孝敬父母。但是黎伟光又会跟她说,有没有出息都没关系,书是一定要念的,有没有用都是要念的,孩子不能早当家,孩子就是孩子。
但黎也没法用自己接收过的信息去判断他,他这个人太矛盾了,毫无章法,听了还会萧然地丢句:“劝人退学,天打雷劈。”
“……”黎也说:“我没劝你退学。”
鸦默雀静。
他一时不答话,她也耐心地不继续问,端起面吃,她吃不完,剩一半就盖起来,刚放上床头柜,靳邵一只臂就伸过来,提溜着袋子抛进垃圾桶。
黎也无言看他,他走去玄关处,声音传过来,叹息着,缓缓下沉的音:“黄叔老说,起码得是个高中毕业吧。”
她很快诘问:“你为什么对他这么信服?”
“你好奇宝宝吗什么都好奇?”
啪嗒。
灯灭了。
脚步踏回来,她面前的床褥一陷,“睡觉。”
“……”
黎也睡过个把小时,但在灯下晃了那么些时候,太阳穴突突跳,困劲儿上来得快,脱了外套,内搭长袖,正面躺着,又背过去,胳膊露在外边,清瘦肩脊在窗外微弱亮进来的光里若隐若现。
“商量个事。”他突然说话。
“嗯?”躺下两分钟不到,黎也没睡着,听到声音也没回头,但能感受到后背目光灼热。
“卫衣穿着睡有点儿难受。”
她奇怪地顿了下,“那就脱了。”
他咽下喉,“我真空穿的。”
“……”
第26章 第 26 章
话刚出口, 她还没深思,但他不接着讲了,空气凝冻了斯须, 房间没半点响动,她开始回味什么意思。
隐约听见外头的车辆驶过,她僵着背,房间里细微声音都被放大,靳邵可能坐起来了,在深暗里, 呼吸一下下打着。
她不表态, 他就把她上一句当作准话,扒拉衣服的窸窣响起时, 看见她一把拉过被子,蒙住了半个脑袋。
他低声笑, 动静很大地躺回去。
今晚有月光,开着纱窗, 风蹿到脚边,黎也是无意转过去的, 那会儿靳邵应该睡着了,四仰八叉很没睡相地躺着,枕边卷了团卫衣, 露出一截手臂垫着后脑勺,寂然无声地躺在那。
但并不是全无声音的, 这里远没有镇里的夜晚安静, 有喇叭, 有车轮,有不隔音的房内家事, 但也远不及城里的吵闹,这个世界是越往灯火通亮走就越繁忙。
只是她在看着他,那一时的万籁俱寂,无从解释。
-
或许是山头少了,遮蔽少了,天亮的很早,比以往在桐城镇都早。
黎也没睡踏实,这是到陌生环境后既定的流程,七点醒,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小时,先起来了。
包里翻出一套洗漱用品,动作很轻去洗漱,准备出门前往床上看,靳邵没醒,往她那那张床的方向侧着,落拓姿势抱着被团,裸着后背,宽肩露到窄腰,蒙蒙亮的天,光线足以摹状。
他身材挺好。
看了十多秒,得出结论。
黎也去买了两份早餐,靳邵那份,她多跑了个早餐摊要了叉烧包和豆浆。
当散步走的来回,肉包沿路啃完,到宾馆,上楼梯时接到了靳邵的电话,他刚醒,嗓音粗涩,问她人呢。
“附近买早餐。”
“起那么早?”
黎也提着他那份儿慢吞吞往上走,半道停下思考,“我们什么时候去——”
听到靳邵下床的声响,接着有人敲门,她话音嘎然,他另外喊了声“谁”,蹬鞋过去,拧开房门的同时,叫她:“先回来。”
“到了。”
第三层,一拐,她站在楼道口。
走廊很长,他们的房间靠里,清旷一条道上,一晃入眼一双肤白长腿,随意的人字拖,站在门前,往上是藏在明显不合身的T恤下若隐若显的牛仔短裤,是件男士T恤,过于宽松,前胸凹出的沟壑暴露在空气中,飘散卷发不时点缀几根在上边。
“听樊佑说你过来了。”
靳邵拧开锁靠在门边上,上半身一览无余,蜜色肤,肩宽颈厚,富有力量感的体格,标准倒三角身材,在她眼皮子底下像要生吞活剥了,说着话,视线从没离开过他弓下的胸膛。
“怎么住宾馆?”
他不大精神眯着眼,点了根烟醒神,指间飘出薄雾,揉着眼啧一声:“怎么是你过来?”
在他面前,她完全不稀罕隐藏:“你失望什么?不能是我来吗?”
靳邵吸口烟,驱赶意味地往前吁出,她竟也不避躲,闭眼瞬时,他气息沉了沉,不声不响要回去穿衣。走廊那传来脚步踏近,简余曼的目光也总算在这仅有的一刻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