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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薄幸(284)

作者: 渔燃 阅读记录

晚晚泣不成声。

而她,那么久,给过他多少好脸色?

不过几日,晚晚便又清瘦了一圈,神色靡靡,眼神空洞。

这不同于在楚行月面前的伪装,她是真的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可后来,她想到容厌留给她的信,想到他这次设局想要告知她的话——

若要分离,他只能接受死别。

她强逼自己再燃起一丝希望,他说要给她选择,如今,他没死、她没走。

她甚至也可以从此都不走了,她愿意就此留在他身边。

这一番大费周章,他终于能够如愿,若有知觉,他舍不舍得只差一步、万事成空?

晚晚在楚行月和容厌之间选择了容厌。

在容厌的性命和自由之间,也选了他。

晚晚抬起手,重复着这几日做了千百遍的动作,轻轻抚摸他的左眼,从眼角轻轻触碰到眼尾。

那么漂亮的眼睛,却永远失去了光明。

“他会醒来的,今后,我会一直陪着他。”

她如今总算不再哭泣,也能平静地笑出来。

“千般算计,大费周章。”

容厌了解楚行月,可每每在她面前提起,两人便总是争执,后来他便也不再提及,关于楚行月,他从没有机会多说。

所以,他其实很了解她吧,不论是她藏在心底的说或者未说,一意孤行地故作愚昧还是极端的冷静清醒。

他知道她渴望被爱,知道她向往自由,知道她厌恶算计,他深爱她,可他依旧用性命谋划设局,要锁住她。

他那些道歉,原是为此。

那么如今,他可以如愿以偿了。

他不能不醒。

“我心悦他。我也愿意,将我最珍视的交给他。”

张群玉在外面安静听完,平平静静地垂眸轻笑了下,“是啊,陛下谋算万千,只差醒来便能遂心,怎么舍得一直睡下去。”

又坐了片刻,张群玉出声道别。

他走之后,寝殿再次安静下来。

晚晚面上的笑容淡下,眼帘也随之轻轻阖上。

她除下外袍,掀起被角,卧到容厌身边,扣着他的脉搏,将他的手抱在身前,身子紧紧贴在他身侧。

他真的没道理不醒。

晚晚不愿去想另一种可能。

抱了容厌一会儿,她渐渐睡过去。

春光在窗外流逝,等到她醒来,大半日又已经过去。

她一醒来,第一眼依旧是去看容厌。

他一动不动,身上没有多少温度,她只能靠着他的脉搏去时刻控制住心神。

晚晚稍稍起身,抱着他,脸颊轻轻在他颈窝蹭了蹭。

“外人肯定觉得我好奇怪。”

像是疯了一样,日日守着抱着一具没多少希望还能醒来的身体。

晚晚重复着一日日说了数不清多少遍的,“容容,醒过来吧。”

这些时日,她流了太多眼泪,此刻心底再大的悲伤,也难以再哭出来。

晚晚蜷缩在容厌身侧,又抱了他许久,他身体很凉,纵然是阳春三月,殿内不合时宜地仍旧烧着地龙,他的身体也丝毫没有被温暖。

她固执地想用自己的体温在他身上留下温度。

午后斜阳,外面紫苏轻轻敲响了门扇。

“娘娘,御史携众多大臣又等在御书房中了,这回不管张大人如何阻拦,他们只一言不发跪在丹陛之下,非要等您过去。”

这几日朝政仍旧在勉强运转,可众多的要紧决策,只能由晚晚、张群玉、裴相等人商议,不论决策好坏,朝中总有人不安国将不国。

晚晚应了一声,她缓缓坐起身,左手依旧拉着他的手不想放开。

她垂眸看着他。

他还是闭着眼睛,长发衣衫都被蹭地些微凌乱,呼吸细微,唇色惨淡。

一成不变。

晚晚慢慢整理好他的衣襟和头发,望着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下了好一会儿决心,才将手松开。

将他的手放至锦被之下,掖好被角,晚晚站起身,就要离开,又忍不住回头去摸了摸他颈间血脉微微的跳动。

若是可以,她真的想一刻都不要离开他。

怕他从此真的不醒,也怕他醒来时她不在。

晚晚终于体悟到了当初她挡箭之后,特意避开他醒来时,他心底的悲意和难过。

她忍着不舍,轻声道别,“我走了。”

站起身,她穿上宫装,紫苏进来为她梳好发髻,晚晚又来到床边,看着容厌,轻轻道:“等我回来。”

她往外走,走出几步,又转身过来,去看榻上容厌有没有清醒。

只是从榻边走到门外,不长的距离,她却走了太久。

出了椒房宫,乘上轿辇前往御书房,入内之后,晚晚听着一句句假设容厌不醒,朝廷应该如何准备的话。

“陛下生死未卜,老臣眼看着陛下从年幼登基到丰功伟绩,多年君臣,老臣心中难道不痛?可陛下一人,又怎可误了煌煌一国?”

她知道,作为大臣,考量这些再应该不过。

可望着那些眼中精光不断,算计着如何在巨变之中求利的人,她又难忍胸中愠怒。

容厌明明没死,为什么要在她面前商议他的身后事。

晚晚抿紧唇,逼迫自己假笑着应对。

张群玉在其中斡旋,唇枪舌战,许久之后,张群玉等人面露疲惫哀伤,朝臣或痛哭遗憾、或面红耳赤怒而甩袖,众人渐渐离去。

徘徊在皇宫上方的鸟雀依旧啼鸣清脆,街道恢复繁华,蜉蝣朝生暮死。

耳边似有人在悠声高唱。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共山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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