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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薄幸(56)

作者: 渔燃 阅读记录

容厌问道:“近日如何?”

晚晚拿他的手冰了会儿脸颊,并不起身,“不好。”

“孤去同太医令说一声?”

晚晚不太想说话,“不要,我写不出来。”

容厌被逗笑了,将她抱起来,笑着道:“每日不都写着方子了吗?”

晚晚也无处可说,此时初醒,月光些微,天然形成的舒适暧昧氛围之下,她轻声道:“吃了我的药,可能会先被毒死。”

容厌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眸微微深了些,问:“你是制出了能解瘟疫的药。只是用的药药性却可能会过于猛烈让人身体受不住?”

晚晚闷闷应了一声。

容厌笑了出来。

“你是神医吗,这才几日。”

她是江南戏称的小医圣,神医骆良是当代医圣。

晚晚没有说话。

容厌垂眸拿起她一只手,微微抬高了些,放在灯烛之下看了看。

她十指纤细,手臂也细,却不是全然柔弱的细弱,即便没有用力,能看到肌骨的线条饱满流畅,不是完全柔弱的人可以拥有的。

掌心许多处,还有着微微的茧。

许是为了瞒过他,这一年多不曾碰过医药,薄茧在肌肤上也并不明显。

他指尖划过她掌心。

晚晚困倦着,却还是被痒的笑出来,将手抽回来:“陛下,我痒。”

容厌问道:“若你可以试药。”

晚晚想了想,“兔子。”

容厌看了她一眼,“你也要兔子?”

晚晚没注意到他口中的“也”,低声答道:“一只就够了。”

再多也试不出结果,兔子和人毕竟不同。

容厌应了一声,“何时给你?”

“尽快,那便明日吧。”

容厌笑了出来,“那么急?”

晚晚点头,“急。”

找一只兔子,只给一点点药性,若死了,她便不用再试了。

容厌叹一口气,掀开灯罩,光芒透出来,他披衣起身,到书案前铺纸写信,晚晚等了一会儿。

容厌一连写了数十封,最后才一一封好,出门送出去。

第二日,容厌同样一早出门去。

晚晚又竭神调整了一味药的剂量,午后去了一趟医馆,死去的尸体生出瘀斑,被人蒙着脸抬出。

她疲惫地只看了一眼,照例顶着周围冷漠的目光,找到几人诊脉后问了近日用的药,脑海中不断琢磨着如何改变配伍。

晃神间,她回到营帐前,却看到周围围着许多禁卫。

晚晚愣了愣,看到晁兆在门边,立刻跑过去,问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晁兆眼中隐隐有悲有愤。

“是陛下他……”

他怒道:“陛下他昨夜怎么忽然又改了安排,今日遇刺。”

晚晚静静听着,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容厌若是兵行险招,让自己受伤,并不会让她惊奇。

晁兆悲哀绝望到捂脸痛哭出声,传音入她耳:“剑上沾了染病之人的血。”

晚晚脑中嗡鸣一声,她忽然震惊到几乎颤抖起来。

他做了什么?

他要做什么?

药师佛(一)

“冤”字怎么写?

囚兔于笼中。

容厌幼时在悬园寺长大, 读的是万千经藏,食的是山林素味,他第一次摸到兔子, 是在裴露凝受凌迟之刑那日。

悬园寺被禁军封锁, 净明问裴露凝, 她想要什么?

裴露凝温柔的视线望着他, 却只微笑着说,她想要一只兔。

而后,她左手提着关着兔子的木笼, 右手牵着他,走到小院前的溪水边。

裴露凝问他:“琉璃儿,宫里……是皇后给你赐的名?是哪个字?”

他回答:“厌。”

裴露凝怔了怔,忽然笑起来, 笑得却难看极了,俯身紧紧抱住他, 眼泪滴落如同断线的珠串。

“我的琉璃儿……厌, 她便这般不加掩饰了吗?”

裴露凝苦笑一声,“也是, 这哪是容家的江山,分明已是她楚家的。我、容澄, 谁能让楚家、让她有半分忌惮?”

他只看着笼中的兔子。

裴露凝也看过来,渐渐冷静下来, 问:“知道冤字怎么写吗?”

不等他回答, 她颤声笑着:“我教你。”

她握着他的手,拔下发上木簪, 掐住兔子的脖颈,将它生生扎死, 血水染红了清溪。

都说兔子不会叫,可这个时候,它会叫的。

他睁大了眼睛,手指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血液第一次那样快速奔涌,心跳狂烈,让他分不清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他看着裴露凝将兔子狠狠开膛破肚,料理干净,放在架子上烤。

肉被灼出的味道散开。

裴露凝逼着他第一次尝了荤腥,他捂着脖颈干呕。

自有记忆,从来都是在寺中,读经学佛的他,不曾沾染业障,不曾造任何杀孽……

裴露凝含着泪光,笑着道:“兔在笼中,冤冤不尽。它长在林间、生性善良,从没做过坏事,可它身陷樊笼,弱小不堪,跑不了、动不得,只能受人欺凌,受尽无妄之灾。”

“琉璃儿,这就是无能的下场。”

裴露凝只是裴家不知道旁了多少系的猎户之女,容澄被楚家选中,才登临皇位,两个没有野心、没有邪念的人,可怜地相爱而依偎取暖,又最是弱小。

这是原罪。

后来,烤兔子的火堆还没熄灭,便有禁卫将两人带入一间暗室之中,仅有一座火炉狰狞舞动。

裴露凝受了凌迟。

她看着她,仿佛还在重复那句话。

这就是无能的下场。

她越来越疼,惨叫声越来越喑哑,看着他的眼神也开始有了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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