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善(166)
“两位掌柜不妨先看看账本。”
萧时善此举着实出人意料,账本可不是能轻易给别人看的东西,她就这么毫不避忌地拿出来,让两位久经历练的掌柜都诧异了一下。
当然,那两份账本是萧时善整理过的,倒也不怕他们看,让他们瞧瞧这个,只是让他们心里有点数,掂量下自身能不能转亏为盈。
邱继和周可义手里一人拿着一份账本,莫名想起去世多年的老太爷,他们这位小小姐的行事倒有些像老太爷。
等两人看完账本,两位掌柜愈发感慨心酸,谁能想到梅家的小小姐竟然会为钱财发愁,这点银子还值得细做了两份账目,可见这日子已经窘迫到了何等地步。
听着两位掌柜叹气,萧时善也想叹气了,这些嫁妆有那么难打理么,她在棋盘街上还有两间铺面呢,那可是个生钱的聚宝盆。
她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既然他们觉得揽不下来,她大可以找别人,还不至于到看见账本就叹气的地步,“既然两位觉得为难,那就……”
她的话刚开了个头,两人就起身对她行了一礼道:“任凭姑娘差遣。”
这是准备迎难而上了,萧时善微微颔首,至于怎么安排他们,她还得再考虑考虑。
离开益新斋前,她把张亨叫到跟前,询问几句话后,才登上了马车。
转过这条街,马车恰好经过回春堂,萧时善将思绪收回,看了眼上面的匾额,叫马车停了下来。
上次来月事疼得厉害,过后也时不时疼一下,当时都忙着过节,便没说什么,这会儿都走到门口了,顺道瞧瞧也好。
在外面耽搁不少时间,回到凝光院时,差不多快用晚饭了。
“姑娘,姑娘。”微云连叫了两声。
“怎么了?”萧时善回过神来,抬眸看了过去。
微云问道:“这药是今晚喝还是等明日再喝,要是今晚就用,现在就得泡上了。”
萧时善扫了眼微云拎着的药包,随意地道:“泡上吧,睡前喝正好。”
李澈回来得晚,没在凝光院用饭,等他从外面回来,走进内室时,萧时善正捧着药碗喝药,那个苦味熏得人直犯恶心,她硬忍着往下灌了两口。
“喝的什么药?”李澈走了过来。
萧时善放下药碗,叹道:“过年过得累着了,夜不能寐,心脾两虚,大夫给我开了两剂药喝。”
李澈把那碗黑漆漆的药端到面前,浓郁的药味儿扑面而来,他动作微顿,端起药碗尝了一下。
萧时善支着下巴,瞅着他道:“大夫给我开的药,你喝什么。”
“药方在哪儿?”李澈坐了下来。
“在常嬷嬷那里收着。”萧时善叫疏雨去常嬷嬷那边拿药方。
不多时疏雨把药方拿了过来,李澈接过来,垂下眼眸去看药方。
萧时善看了两眼,端过药碗抿了一小口,被那味道冲了一下,干脆捏着鼻子一饮而尽,等他看完药方,她也把药喝完了。
李澈扫了眼那个只空碗,又抬头看了看她,她喝药倒是从来不要人哄,仿佛喝慢了都会招人嫌弃。
萧时善见他在看她,以为他嫌味道不太好闻,便倾身去推窗子,打开一道缝隙散味儿。
李澈放下药方,把她拉了回来,顺带掩上了窗户,侧头看向她道:“是药三分毒,没病少吃药,若是身子不舒服,多修养几日也无碍。”
萧时善点点头道:“都是些小毛病,不会耽误事的。”她要是再多个体弱多病的名头那还得了,别看这病美人的称号听着惹人怜惜,但时间一久,保准就只剩厌烦了。
第九十一章
开的药确实有功效, 只是睡到半夜却做起了噩梦,一会儿是侯府阴冷的祠堂,一会儿是她爹严厉的怒容, 画面交错,下一瞬她又在路上拼命奔跑,跑得筋疲力尽也没能追赶上前面那辆马车,反而眼睁睁看着马车越来越远。
路上扬起的尘土迷得她睁不开眼,恍惚中有人扶了她一把,她抬起头努力地看过去, 没等她看清, 那只手就松开了她,她跌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视线里只有个转身离去的背影。
她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心里憋得难受, 一下哭了起来,哭得声嘶力竭。
萧时善骤然从梦里惊醒,抬手去摸眼角, 指尖触摸到一点湿润,望着帐顶回想了一下, 脑海中的画面如潮水般褪去, 转头去想时,愈发模糊不清,但心口仍然闷得慌。
动了动身子, 萧时善惊愕地发现自己挤到李澈身边来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睡觉规矩,哪知这么大的床都不够她翻滚的, 居然滚到床边来挤他。
想要躺回去,但又懒得动,手边没有帕子,萧时善捏着他的中衣抹了抹泪,舒出一口气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隔天二嫂房里的丫鬟来传了趟话,萧时善心里纳闷,但还是去二房那边走了一趟。
蒋琼在坐月子,见萧时善到了,便叫丫鬟看座上茶,“我这身子不方便,劳烦三弟妹跑一趟了。”
萧时善笑道:“二嫂坐着月子正是该多加休养,我闲着也是闲着,走几步路的事,来陪二嫂说说话解解闷也好。”
蒋琼笑了笑,多少还是有点尴尬,但看萧时善坦然处之,她也少了几分窘迫,舀着乌鸡汤,思量着怎么开t口。
因着坐月子吹不得风,屋里的门窗关得严实,空气流通不畅,气味儿就有点怪,萧时善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忽听蒋琼说道:“初二那日,三弟妹回侯府了吧?”
初二是走娘家的日子,没有特殊情况,自然要回娘家走动,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但提到安庆侯府,萧时善微微一顿,意识到二嫂要说的事恐怕不是小事,竟让一向口齿伶俐的二嫂也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