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善(199)
丁重喜接过茶杯,屁股刚挨到椅子,听到这声询问, 立马就要站起来回话。
李澈压了压手,示意他坐着回话, 丁重喜这才坐了回去, 捧着茶杯说道:“回府台的话,下官已经问过了,起火之时周边并没有人在, 兴许是书吏忘记熄灭灯烛导致走水, 如今天气炎热,架阁库里又都是书册, 一点火星子都能燃起来。大人有所不知,去年有片民宅也是无端地烧了起来,请了个风水先生来瞧,竟说是风水布局有问题。”
李澈压着茶盖,语气平淡地道:“如此说来,府衙走水也是风水不好?”
意识到言多必失,丁重喜把嘴一闭,又赶忙赔笑道:“大人这是哪里的话,知府衙门气势雄正,当然是上等的风水。”
把车轱辘话往回收了收,丁重喜询问道:“今晚在东来阁摆了接风宴,由各州县的官员作陪,给府台接风洗尘,不知大人是否赏光出席?”
李澈倒是没有推却,“丁大人有心了。”
丁重喜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们这些官员也是不好做,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新到任的知府大人是个什么脾气秉性,若是运气不好,碰上个油盐不进的愣头青,那真就是如鲠在喉,吐又吐不出来,卡在那里又膈应。
目前看来,新任府台还是颇懂礼数的,到底是从大家族里出来的公子,在这为人处世上就比旁人高个眼界。
丁重喜立马去安排,转身之时,余光瞥到一抹倩影,认出这是适才跟在府台身边的那位女眷,心里多了番计较,没再停留,径自走了t出去。
李澈注意到丁重喜微不可察的停顿,他起身走向后面。
萧时善在隔扇后面听了好一会儿,此时见他过来,不由得地说道:“这位丁大人可真不像个五品官。”
五品官又该是个什么样,李澈看向她,“哪里不像?”
萧时善想了想,“大概是少了点官威。”
任劳任怨,事必躬亲,说话时又瞧着人的脸色,处处赔着小心,说他是七品芝麻官倒是更像些,但实际上,哪怕是七品县官,在下头也是把官架子摆得足足的。
“官威都是对下面摆的,能收能放才不可小觑。”李澈目光一闪,“能越过各州县官员,暂代一府事务的人,如何能小瞧。”
萧时善想到那位丁大人亲自去提水灭火的举动,在她见过的官员里还真没有这样干的,能舍得下面子的人确实不能小瞧。
她把心思收回来,眼睛往李澈身上扫去,今日是她第一次见他穿官服,只有在成亲那会儿才见他穿过绯色衣袍,因着稀奇,便多瞧了两眼。
绯色衣袍之下是锦缎方领白袍,露出一截修长脖颈,因她看得太专注,便瞧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即听到他开口道:“你在看什么?”
萧时善问道:“你不热吗?”都没见他出汗。
李澈看了她一眼,抬步往后院走,“不热。”
说着话,两人来到了后院。
比起此时前头的混乱,后院要清净得多,下人已经把行装搬了进来,只是还未细细整理。
因晚上有接风宴,李澈进屋换了身常服,出门前找到了她,“晚上可能会回来得晚些,你自己用饭,不用等我。”
萧时善正忙着收拾东西,随口应了一声,“嗯。”原本也没想等。
“有什么事派人去东来阁找我。”
萧时善盯着那面窗户,蹙起眉头,“好。”这窗户居然用水红色的窗纱糊的,谁的眼光这么独特?
李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需要换窗纱吗?”
“嗯!”这次她嗯得走心多了,萧时善转过头来,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过会儿我让人过来给你换。”
李澈出府前,叫了人来给她换窗纱,萧时善趁着这个时间,在后院慢悠悠地闲逛了一圈。
知府衙门规模不小,前院是办公之所,后院则是居住的地方,兴许是上任知府死得突然,许多东西没来得及搬走,一些家具摆设都留了下来,不得不说都是些好物件,没拿走倒是可惜了。
萧时善把自己住的屋子收拾了出来,换上新窗纱后,整个屋里都明亮了起来,她从院子里折了几枝花插瓶,以锦葵做主花,艾草、菖蒲搭配其中,手边的东西少,只能简单地拾掇一下,但插起来一瞧,竟也颇有意趣。
当晚,李澈回来时,也赞了句清丽古朴,至于他为什么能看到,自然是因为萧时善摆在了显眼的位置,生怕别人瞧不到。
李澈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不会视而不见,萧时善见他如此有眼光,少不得关心了几句,“厨下备着醒酒汤,你要不要饮一碗?”
李澈确实饮了酒,但也没什么要紧,她既然说了,他便应了一声,“好。”
他看着她极有兴致地忙活起来,一会儿吩咐小燕去端汤,一会儿又叫了个小丫头来擦桌子。
等到醒酒汤摆到他手边,她坐在一旁,支着下巴看着他喝汤时,李澈忽然问道:“在府里很闷吗?”
萧时善微愣,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问,但想了一下,“是有点。”她许久不曾这样清闲过了,不用去考虑林场的事情,也没有那些复杂的账目要理清,一下子闲下来,竟还有点不习惯。
李澈看了她一眼,提议道:“我给你找点事做?”
萧时善略有疑惑又带点试探地瞅向他,说道:“什么事,先说来听听,不过你可别指望我给你端茶递水。”她再闲也不会闲到这个份上。
李澈失笑,“你怎么会这样想,如此岂非是大材小用?我何时使唤过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