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宜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才道:“噢,无妨,既然她喜欢,给她养着便是。”
赵氏抿了抿唇。
崔伦走过来,道:“时辰差不多了,一起用午膳吧。”
大伯母笑道:“我去厨房瞧瞧,催催他们。”
赵氏与崔伦并行而去,崔伦低声与她说着什么,大约是在跟她打听,方才在屋里女儿与她们聊了些什么。
卫云章与崔令宜落后他们几步,慢慢地走在后面。见崔令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卫云章不由轻轻问道:“你很喜欢那盆兰草吗?”
“嗯?”崔令宜抬起头,“也……也还好吧。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若是喜欢兰草,在我们院子里也可以多养几盆。”
崔令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以为她在介意自己的东西被妹妹拿走,便莞尔笑道:“你误会了。那盆兰草是别人送给我爹,我爹再顺手送给我的。我也并不是多么喜欢,只是见惯了它放在那里,今日没见到,所以有点奇怪罢了。反正那兰草现在都没了主人,既然有人想养,不是正好吗?”
卫云章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倘若她真的愿意将那盆兰草拱手赠人,一开始听到赵氏的回答时,又怎么会皱眉?
他不作声,再望向崔令宜时,便见她脸上的笑容果然消失了,又变成了那副怀着心事的样子。
他不由地揽住了她单薄的肩。
然而他却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崔令宜并不是在为自己的东西被妹妹占去而郁闷,而是她突然想起来,那盆兰草的泥土里,以前被她偷偷倒过一些毒药化作的药水,为的就是测试会不会对植物产生影响,免得日后要用时,不慎留下破绽。
测试结果是不会,那她便没再管这事。
但现在花盆被六娘要走了,她既然喜欢兰草,又只有七岁,难保哪天摸了泥巴的手又去摸吃的,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崔令宜可不敢保证药效还在不在,一想到六娘哪天可能会突然暴毙,然后顺藤摸瓜查出有人在花盆里下毒,她就觉得眼前一黑。
不行,得赶紧想个办法解决才是。
第9章 第 9 章
卫云章作为一个公认的好女婿,在崔家度过了和谐的一天。
到了夜里,夫妻分房而睡。卫云章躺在床上,手臂一伸,只摸到平坦坦空荡荡的床板。他望着床顶,忽然觉得有点寂寞。
明明之前也是一个人睡的,但只是与她同塌而眠了两夜,现在便觉得一个人的夜晚格外寡淡起来。
卫云章叹了口气,忍不住抓了下头发。
头有点痒,感觉恋爱脑要长出来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皎洁月光落了满怀。
古人对月思乡,他却在这里对月思妻。明明是住在同一间宅子里,他却不能去找她。
一阵秋风过,树影婆娑,惊动了鸟雀,从屋檐上低低闪过。
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呢?想必是已经睡着了吧。卫云章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十分好笑。
月光如练,“已经睡着”的崔令宜,正一身黑衣,在京城的屋檐上穿梭疾行。这条路线她已经走过几百次,甚至对夜间巡逻的士兵布防都了如指掌,绝无出错的可能。
夜风贴面而过,她悄无声息地翻上酒楼的窗户。脚下是几丈远的地面,她一手攀着窗台,一手撑开窗户,像一只轻盈的野猫,又像一片倒流的乌水,倏地钻进了窗子里。
窗户又安静地合上了。夜色中,打烊的酒楼静静矗立,仿佛无事发生。
崔令宜穿过暗室,推开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一个绛色衣袍的男人正坐在桌边,自斟自饮。见她来了,放下酒杯,淡淡道:“你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新婚燕尔,不能自拔呢。”
崔令宜哼笑一声,在他对面坐下:“卫家是什么地方,你都混不进去人手,还指望我一个人人瞩目的新娘能干什么?”
男人道:“若是干不了,就去跟楼主说一声,这任务你别接了。”
崔令宜:“你急什么?是怕事成之后,我把你取而代之?”
男人道:“我听人说,你今日回门,与卫三郎郎情妾意,好不恩爱。我是怕你昏了头,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崔令宜嗤了一声:“我才嫁进去三天,要是这么容易就昏了头,那卫三郎就该是妖精变的了。”
“女人的心思可说不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女暗桩接近猎物,最后背叛拂衣楼的前车之鉴。”
“所以她们都死得很惨。”崔令宜笑吟吟道,“与此同时,死得很惨的还有自以为是的男杀手,被同伴的表象所欺骗,掉以轻心,最后却被反杀,成了他人竞争上位的跳板。纪门主,你说是不是呢?”
她拿起酒壶,给自己面前的空酒杯满上,刚送到嘴边,脸色就变了。
“你敢毒我?!”
瞬息之间,原本在她手里的酒杯,已经凌空而起,出现在了纪空明的颊侧。
冰冷的杯壁与他的肌肤一触即离,纪空明拍案而退,酒液尽数翻倒于他的衣袍之上,空杯则被他稳稳钳于指间。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刺痛,他看向手指,只见一枚银针紧紧贴着杯壁,半根已没入他的指腹。
他眉头一挑,松开手,把银针拔了出来。
几滴血沁出,被他随手抹去。
“看来你不曾退步,倒是我掉以轻心了。”纪空明说。
崔令宜哼道:“你该庆幸我与你不同,我可没有下毒。”
纪空明捋袖,重新给她倒了一杯酒:“说说看,在卫家都有什么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