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也有心想见识见识这传闻中的拂衣楼掌权者的本事,但眼下这个境况,还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为好。万一他们两个谁先受了致命伤,在楼主面前互换了,那结果可比一起死了糟糕多了。
拂衣楼楼主没把他卫云章放在眼里,但康王,楼主再怎么瞧不起,也不能无视。
所以他昨天夜里独自写了一封信,以全新的笔迹,向康王揭露了楼主潜藏在营州的事实。康王收到信后,定会冷汗淋漓。
不知写信之人是谁,不知写信之人目的为何,更不知其如何得知他与拂衣楼勾结之事,也不知其如何得知拂衣楼楼主秘密跟踪之事。
康王找不到写信的人,便只能把所有矛头对准楼主。
卫云章猜测二人之间必然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方式,但他也不敢笃定康王的反应与反应的时间,所以,他并没有告诉崔令宜他的计划。
如果是抱着必死之心前来,却发现根本不必死,那天地都会陡然宽广。
如今看来,是他赌赢了。
楼主现在被康王缠上,难以分身。
卫云章冲还在发愣的崔令宜笑笑:“上马吧。”
第89章 第 89 章
崔令宜犹在恍惚。
她本是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到这里, 甚至都已经在脑中推演起如何与楼主过招,没想到,没想到……楼主根本不在。
风起林动,道路两旁的树枝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这最后一波寒峭过去, 便该开春了。
崔令宜看向身旁的尹娘子:“你先上马吧。”
尹娘子嗫嚅:“怎……怎么上?”
崔令宜轻叹一口气, 简单指点了她几句, 扶着她踩着马镫, 上了马。尹娘子紧靠着她坐在她身前, 肩膀紧绷, 看上去比她还有压力。
崔令宜的目光落在她的后颈。
那里现在被衣领和头发遮住, 一点儿胎记的影子都看不到。她收回自己杂乱的心思,握紧了手里的缰绳。
卫云章看了看崔令宜, 又看了看尹娘子。
或许是没骑过马, 也或许是方才听到他和崔令宜毫不避讳的谈话,尹娘子抿着嘴, 显得有些拘谨和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卫云章没打算和她解释,只对崔令宜道:“那我们走吧。”
楼主现在虽不在, 但只是暂时被拖住, 随时可能追上来。他们要回京城,越快越好。
卫云章扬鞭一击, 座下马儿嘶鸣着奔了出去。
崔令宜低声说了一句:“抓稳了。”便也追了上去。
长风迎面扑来,尹娘子被带得身子后仰, 撞在了崔令宜的肩胛上。
这一次,崔令宜终于又瞥清了对方衣领里的胎记。
她腾出一只手, 轻轻按了一下尹娘子的后颈。
尹娘子却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若不是被崔令宜及时扯了回来, 恐怕就要摔下马去。
崔令宜故作平静地说:“我看你这儿似乎有脏东西……”
“哦,那个……”尹娘子似乎有些尴尬,声音因为颠簸也显得颤抖,“那是我的胎记,从小就有的。”
崔令宜:“既是胎记,可有想过凭胎记寻亲呢?”
尹娘子道:“自然是有想过的,可是我一直未曾打听到谁家丢了带胎记的孩子。”
“若你能寻亲成功,你会如何呢?”
“那我自然是高兴呀!”顿了一下,尹娘子又道,“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接受我……”
“若他们不接受呢?”
“那……也没办法。”尹娘子小声道,“也许他们早就有了新的孩子,又或许他们会嫌弃我在花楼长大……他们要是不接受,那我就
走吧,反正,这么多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崔令宜默默地想,若是崔家,不会不接受的。
她一边策马看路,一边时不时用余光瞟着那块若隐若现的胎记。
淡红色,像是晕开的胭脂颜色,边缘比中间略浅一些,有皮肤纹路纵横穿过期间,留下细细的肉色空隙。
她很想看看这块胎记和自己身上那块究竟有什么区别,但找不到对比的机会。
她正在默默思索着对策,忽然看见远处林梢深处陆续有鸟雀惊飞,她下意识地勒了一下马缰,马一声嘶鸣停了下来,在原地踢了踢腿。
卫云章也刹停了马。
他凝神望了一会儿,一夹马腹,朝她走了过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崔令宜犹豫:“像是……马蹄声。”
还不只是一两匹。
卫云章一皱眉:“避一下吧。”
无论是什么人路过,避一下总对他们没有损失。
崔令宜点点头,立刻驱马与卫云章远离了大路,藏进了路旁的树林间。
马跑得很快,他们尚未找到能完全容身的地方,那一队人马已经扬鞭疾驰而来。
“驾!”“驾!”
粗粗一看,竟有七八人,而且所骑之马健壮高大,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会骑的。
那些人过去得太快,离得又有点远,崔令宜正眯着眼努力分辨这些人是否出自拂衣楼,旁边却忽然闪过一道影子,竟是卫云章策马冲了出去。
“站住!”他一声疾喝,冲上了大路。
那些人闻言紧急勒马回头,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崔令宜瞪圆了眼睛,不知卫云章这是何意。她眉头紧锁,又看向那群人,只见原本跑在最前面的人已经驱动着马慢慢折了回来,满脸警惕地看着卫云章。
崔令宜忽然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其他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戒备与狐疑。
卫云章也往前走了几步。
“……郎君!”为首的那人突然大吃一惊,失声道,“您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