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游［水仙］(64)

“呵。”唐嘉嗤笑了一声，眼尾洇红，“那我就……再长成你的模样。”

烛朦的瞳孔一张，看着唐嘉，却不知道如何作答。

剑已入鞘，唐嘉起身背对着他，缓缓道：“我是来喝酒的。”

“先去沐浴。”烛朦道。

他讨厌唐嘉身上那些杂七杂八的味道。唐嘉本来不该沾染上这些味道，就像他本不该打乱天道的秩序……

“我若说不呢？”唐嘉反问。

他第一次，狠狠越过了烛朦的底线。就像烛朦第一次欺骗了他一样。

“你放开我！烛朦！”

唐嘉被烛朦拉住往肩膀一扛。

温泉水气弥漫，唐嘉被猛地按在了池子边上。

他自知这样的挑衅自己没有丝毫胜算，但他就是想看烛朦不爽的样子。

让烛朦出尔反尔，还沾花惹草。

“你……”

温热扫过了唇齿间，反抗的手被扣着腕压住，直到血腥味混着蒸汽蔓延开，烛朦才松开嘴。

“骗子！混蛋！负心汉！”

水波荡漾开一圈圈，打碎了两人无间隙的倒影，朦胧里花朵羞红，敛了草叶，被风按着偏了头，不去看暖春的场面。

“别逼我。”烛朦松了口，被咬的地方隐隐作痛。

他也是第一次露出狠厉，像是野兽般，露出潜藏的獠牙。

或许这才是他，才会众叛亲离友弃，一无所有。

“那你杀了我，再活成你自己期望里的模样啊。”唐嘉凑近了，舐着烛朦脖颈的伤口。

喉结滚动一圈。头顶是烛朦酸涩的声音：“不，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红尘踏过，世间翻遍，他早已经做不到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唐嘉就像鼓励师弟师妹，用最稀松平常而温和的语气，轻轻说到。

他拉着烛朦的手，靠近自己的脖颈，温顺的，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不准再提这些了！吾玉……吾玉……”

烛朦猛地抽回了手，魔怔般唤着。

蝶落于池边，掩草木。

霿雾清瞑，动经长息。水滑凝脂玉，不若江南风雪。

冷月银辉拨云雾，梅绽白玉娇，清浅香句魂差。

雾凝为露，雨其上，花内衔之。湿鬓湿目。雀声乱，乌失其声，乱其息，乱其心。

“吾玉……”烛朦的声音很轻，低头吻了吻身下人眼尾的泪珠。

“我会讨回来的。”唐嘉的眼睫颤着，蜷在烛朦怀里。

“那我等真正的那一天。”烛朦抱起唐嘉，迈步进了屋内。

而不是烛朦心甘情愿讨巧卖乖。

血池半月

“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嘉睁开了眸子，头还有些晕。

他想下床，却听见了铁链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剜心。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对自己这么狠。”他垂睫，看着手上的铁链，连笑也扯不出来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烛朦只是轻轻道，没有丝毫悔改的意味。

他来这里只是理一理头绪交代一声，让暗中的势力在他离开后保护好唐嘉。

“如果我从这条线上消失了，锁链会自行解开。如果没有……我会来解开。”

烛朦起身，没有留恋的看唐嘉一眼，径直离开了。

这锁链不妨碍唐嘉修炼，却把他人死死得扣下了。

唐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没有多久，毕竟他觉得煎熬。

门被打开，露出光来。唐嘉猛地抬眸，却在看到来人的瞬间，溢光的眸子黯淡下去。

“呼，终于进来了，诶，唐兄？”东方苍愣愣得看着被锁在床上的唐嘉，一脸不解和稀奇。

“你不是醉仙酒庄庄主？现在是什么情况，玩游戏把自己锁住了？”

“你能解开吗？”唐嘉问道。应该不能，毕竟烛朦是大乘期的修为。

“诶，一般是有漏洞可以钻的。我试试哈。”东方苍坐在了唐嘉身边，余光瞥见了未消散的红痕，不着痕迹弯了弯嘴角。

“咔哒！”

锁链解开了，几乎是轻而易举。让唐嘉有些疑惑。

但他来不及疑惑，翻出霁雪就要赶去魔界。

“诶，你去哪里啊？”东方苍跟着，“我们拿几坛白云碎再走吧。”

好歹是对方救了他。唐嘉点了点头，驻足等待着东方苍。只是……这醉酒山庄，这庄主的房间，当真是这么容易闯的？

“走吧。”对方把白云碎收进了储物戒里，露出一口大白牙，“唐兄要去哪里啊？”

“魔界。”

东方苍像是被吓到了，觉得自己没听清：“什么？”

“魔界。”

“你去哪里干嘛？”东方苍的眉头一皱。

“找人，就此别过。”

“别。”东方苍喊到，依旧笑眯眯的，“我也去魔界。还东西。”

简直巧的不能再巧了。

唐嘉眼里多了机警，但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一口答应了下来。

出了门，倒躺于地上的人横七竖八，唐嘉的瞳孔一张，猛地回头看向了抱着酒坛子准备偷尝一口的东方苍，立刻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别担心，他们只是晕了。”东方苍莞尔一笑，看起来傻乎乎的人畜无害的样子。

“你不知道怎么去魔界吧，我带你去。”

权衡再三，唐嘉还是跟上了东方苍。要是被烛朦知道，大概多少要说他几句。

“我们赶巧了，今夜是血池半月，魔界难得的景象。”

戴着狐貍面具，东方苍眯着眼，坐在山崖边的亭子里。

他似乎对魔界颇为熟悉。

唐嘉站在栏杆边，仰头看着天空。

黑漆漆的一片墨色里，似朱砂落下一点，往一半边晕染开，另一半边，纯洁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