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游[水仙](95)
“在此立誓。”
唐嘉叩首,烛朦便也跟着他叩首。
“吾以吾生愿:
愿苍生饱暖,广厦万间;
愿山河无恙,河清海晏;
愿天上人间,皆得所愿,新年胜旧年。”
重重迭迭的声音回荡在雨幕,回荡在废墟里。烛朦叩首抬眸,陡然瞳孔皱缩,仓皇起身,猛地揽住了不知何时倒在地上的人。
“师父!”
他握住了唐嘉冰凉的手,看着那惨白的脸,猛地将人抱了起来。
雷声一响,似乎目送着跌跌撞撞的人影离开。
他从未想过他们的重逢会是如此。
“您醒了。”近一个月,烛朦都守在唐嘉身边。
唐嘉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轻声道:“走吧,不是都立誓了吗?”
“师父在哪我就在哪。”烛朦握住了唐嘉的手,满脸焦急。
他不明白他们分别后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成这副模样。
“师父……”他乞求般唤道,期望唐嘉施舍给他一个视线。
唐嘉并未理他,而是再次缩回了被窝。
他完完全全遮掩着他的脆弱,对一切都爱搭不理。
“别打扰为师了,为师出山后归山,喜欢睡上一阵子。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真得吗?”
“真得。”唐嘉这次偏偏听见了,回答道。已经数不清他到底撒了多少个谎,他这一辈子的谎,恐怕都给了这个对他全然信任的……他自己。
“那……三愿已成之时,师父会醒来吗?”
“也许吧,嘉儿。”
“为何不唤我烛朦了?”
“你不是他。”这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意,鲜血淋漓划破了烛朦的心。
或许从来的缱绻温情,都不是给他的。或许那“天下与他”的“他”,也从来都不是他。
只是师父曾经选择过,选择了“他”却无疾而终,这次干脆地选择了“他”想要的“天下”,将堆砌的愧疚和爱施舍给了相似的他。
烛朦胡思乱想着,顶着乌云退出了房间。
但他没走,他学着唐嘉曾经的样子,夜里持着烛火在唐嘉门口站立一会儿,似乌鸦反哺。
“咳,咳嗯。”里面咳嗽一声,烛朦就作势要打开门,但还是放下了手。他想,师父没让他进去呢。
“良辰月满夜长,何不秉烛游?何苦门前映雪候春风?”
里面传来带笑却弱弱的声音,让烛朦一颤。
他张了张嘴,关切和相思借任何一句诗词都说不出口。
“嘉儿,去经一番寒彻骨。”
“骨已断!”烛朦自然知道师父是要赶他走,情急之下喊到。
“可遗香。”
之后的之后,再无对话。
或许师父是真得睡了。房间里久久的什么动静也没有,但可以探到人恬静的呼吸。
烛朦最后看了眼这林间安静的小屋,独自离开。
师父说的三愿,他要做到。分别期间发生了什么,他也要知道。骨断遗香,他也要做到。
他要快点成长,让师父安心。
一切都归于寂静,夜里的烛火再没有出现。唐嘉低低咳嗽一声,扯了扯嘴角。
他感受到烛朦下了结界,谁进谁出估计一下了然。
是他了,有些地方未曾变过。
长河落日印着孤雁的影子,烛朦很快赶到了仙协门口,就被晋琮元拦下,“比一场吧。”
那是唐嘉亲口说的,等晋琮元伤好了,就和他的徒弟打一场,那徒弟自然是烛朦。
视线落在烛朦的佩剑上。在奔赴战场生死未卜前,晋琮元一定要和他打一场。
烛朦冷冷地抬眸,那眼神让晋琮元呆愣住,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口。
一切的热血和大义全都洒在了过往,随着傲骨的折断彻底消失;一切的暖意和温柔全都停留在了林间小屋,徒留空荡荡的内里和冰冷的外壳。
——
作者有话:每次想修文添剧情的时候就觉得好难T^T
是时候亮出我的小黑屋配大刀了:)怎么感觉唐嘉老是被欺负呢。
素这样的,我是会写虐的,但是我不想写(怕边写边哭),所以基本会草草带过。
嗯……这卷不得不BE,但素!这本肯定是HE!不看影响不大,可以直接跳到下卷么么么
天妒天佑
寒剑银盔,一人于刀光剑影里的不管不顾,越战越狂,足以抵得上毫无斗志的千军万马。
“心魔易生。”这是齐祁单独面对烛朦的点评。
“可有解?”烛朦问着。
齐祁的掌心生烟,随风轻轻消散,他的嘴唇蠕动:“忘却,放下,难矣。何不归来?”
“要杀,要胜。”烛朦抬眼,眼里有了零星的笑意,就像灰蒙蒙里出现的一缕光辉,白茫茫里显现的一点生机。
要把为非作歹之人杀尽,了却师父的心愿啊。这样他们才能继续在林间酿酒煎茶,赏月折花,度一片静好。
他依旧留在最前线,似一匹格格不入的孤狼。
“这是什么?”可能红纱是唯一也是最多找烛朦搭话的——烛朦在一些方面表现得太过凶残,无人敢近。
想曾经的簇拥,羡慕,钦佩……如今全是云烟,他也毫不在乎。
而美人纤长的手指指着烛朦正在喝的东西。
“师父说是修补根基,强身健体的,要一直喝。”
红纱没有回答。烛朦抬眸,能从那张俏丽娇媚的脸上窥见怜悯和羡慕。
那红色的身影接触到探究的一刻,转了身。
“先生何故乱世而出呢?”
红纱迎着阳光站着,问出了曾经貍姬的疑问。她未得到回答,只是低头自言自语般,“我又何故……抛却身前事,游于世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