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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游鱼(66)

作者: 春阴垂野 阅读记录

向渔坐起来,揉了揉头发,披上衣服走到阳台。璀璨漂亮的烟花盛开又坠下,她仰着脸欣赏。

随后转回房拿上手机,抬手记录下这一刻。她拍照技术不行,完全没拍出内眼的效果。这也不妨碍她分享,扒拉出VX,发给几个亲近的朋友。

年轻人都是夜猫子,他们都还没睡。你来我往地聊了几句,继续各自的夜晚。

掐着凌晨发来“元旦快乐”的同学和朋友也很多,向渔一个一个地回复。

消息框的红点只剩一个人的——邓松庭。

这个人是大她一级的同学院学长,组队参加比赛时认识的。比赛结束后也没断开交际,去上公共课能遇见,图书馆能遇见,食堂也能遇见。

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很显然,邓松庭对她有好感。

他是个不错的追求者,是适合交往的男生。可向渔一点都不心动,完全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对他的喜欢,她只能拒绝。就像今晚他发来的消息,她会等到明天早上再回。

对着手机桌面出神,向渔又想起了应鸣生。

生日后的莫名低落,暑假见面的期待,听到他要离开的无措,都是她心动的证明。

她是喜欢应鸣生的,可她又很俗。

他职高学历,出了社会,收入不稳定,居无定所。

她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向渔自私又市侩。

她有些难以面对这样的自己,也不敢面对应鸣生。

于是她把两人一直以来联系的方式删掉了,转用VX。

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重新下载回来,悄悄看看他的近况。可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他先离开的,不要回头看。

有人评价过她,理性大于感性。

的确如此。

她没有再回头。今晚也是,她最终站在冷风里熄灭了手机。

--

两年前离开北阳,应鸣生曾说过,北阳不是他的归宿。

如今兜兜转转,他又回到北阳,做起了纹身。

从基础的美术理论知识,到割线打雾。

每天坐在一个位置上,从天亮到天黑,手指酸痛,脖颈僵直。

三个月的练习,他有了第一个客人。随后在小型比赛上,获得新人组亚军。

师兄弟嚷嚷着受不了,领他入门的庞明华心满意足地笑道,他果然没有看走眼。

可应鸣生逐渐承认一个事实:他是个再平庸不过的人。

运气一般,能力一般。

做电商,分明在风口,他却飞不起来;

做纹身,在不太正规的比赛里,卯足了劲也只拿了亚军;

说来可笑,他人生的高光可能停留在初中。在那一方偏僻的小镇里,他被人前后簇拥,占着个校霸的名头。

现在,他什么都不是

北阳的冬天特别冷,他不愿出门,整日在工作室里埋头干活。日复一日,枯燥浑噩。像被驯服后的动物,行为刻板机械。

元旦放假,工作室的人扎堆出去浪,唯独应鸣生稳坐在店里。

在众人的抗议下,庞明华“赶”他出门。

“要么呢就跟我们一起,要么呢,你就自个儿出去玩。”

应鸣生不说话。

庞明华说:“这么没日没夜地干,手腕颈椎都不想要了?”

他纳闷,以前应鸣生也没这么沉默。现在整个人都非常低迷,话少到有不知情的客人以为来了个哑巴。

应鸣生被拽出工作室,庞明华在耳边说带他去夜店潇洒。

冬风扎进脖颈,他语气也冷:“我想睡觉。”

不理会他们的反应,他背道而去。

吃住都是庞明华提供的,住的地方不远,走几分钟就到。

房里狭窄沉闷,他拉上窗帘,暗得看不清人影。

他接到姐姐应茴的电话,“元旦快乐。”

他回:“同乐。”

“你姐夫他们,问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顿晚饭?”

话音一落,电话被抢了过去,换成姐夫张良平:“应哥,你那离得不远,我来接。你姐是口不对心,知道你来北阳,提了几次想见面。”

他姐好像并不赞同这个说法,嗔怪地打了下张良平。然后印象里冷酷的姐姐又出声道:“爸妈,外边冷,我跟他出去就够了。”

应鸣生很高兴姐姐过得幸福。他并不想去打扰他们一家人的团圆夜,融不进去,也不想。

他回绝了邀请,撒谎道:“我跟朋友有约。”

张良平还想劝,他姐说:“算了。”

这对姐弟对彼此的感情不深,性格却很相近,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闭上眼,应鸣生能想到姐姐姐夫一家的温馨。他置身于冰冷的房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他呢喃出两个字——向渔。

这个名字一念就唇角上扬,也触到泛疼的心脏。

手机荧光亮着。

拇指抚着那头灰掉的头像,这是向渔离线的第九十二天。

连着一周没收到她的回复时,他打通了她的电话。

他问:“最近还好吗?”

向渔语气如常:“挺好的呀。”

他说:“看你没回消息,怕你有什么事……”

那头顿了顿,“以后都不上线了。”

应鸣生怔住。

不回消息,不再上线———这已然表明了向渔的态度,他们没有再联系的必要。

“我还有事,挂啦。”

她急匆匆地挂断电话,彷佛也在印证。

她真的没再上线。

他彻底失去了她的音讯。

应鸣生不记得是怎么上火车的,仅凭着一股冲动,他来到了向渔住的小区楼下。

他坐在花坛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