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阙(9)
葛砚欲言又止,想提什么后又不再说,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垂下头。
此事又过半月,京城难得太平,前往蜀中的事宋宓也紧着提上日程。
她每次出京城都不大放心胡慧容,所以让人格外照顾。
左庭玉知道她担心,于是问道:“督主何不将胡姑娘接过来?”
半年前宋宓出任务时受了重伤,躲进教坊司在胡慧容那里才躲过一劫,自那之后宋宓便命他和狄不凡暗中照顾胡慧容。
左庭玉自是不知两人的关系,只当是宋宓为恩情如此,时间久了,也知胡慧容对宋宓来说是个重要之人。
接过来?宋宓抬眸看他,手中擦拭横刀的动作不停,似乎有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事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哪有那么容易?
入了教坊司的女子,大都是因家中犯了大罪,且胡慧容是因当年巫蛊案获罪入教坊司的,本就不允在除籍范围之内,就算如今她权力再大,也暂时无法为胡慧容脱籍。
更何况,她如今的身份是宋宓,而不是当年的胡素容。
两人虽然是堂姐妹,但她们容貌却有五分相似,若她大费周章将她从教坊司带出,时间一久,难免不会惹人起疑。
胡家当年冤屈尚未查清,她绝不会使自己陷入囹圄之地。
她轻叹:“你以为西厂又是个什么好待地儿?”
说白了,西厂不过是皇上脚边人人喊打的一条恶犬,成立以来做了这么多恶事谁人不痛恨?内阁那帮人更不用说,路过都能被里面的人唾沫星子淹死。
书写她的恶行都能制成一本书了,左庭玉可没瞧见那参她的奏折可是一本摞着一本不知堆了多高。
别看西厂现今风光,如若后面生了变故,她宋宓必定首当其冲,将胡慧容带在身边,对谁都没好处,反而成了累赘。
所以,如今这样对谁都好。
左庭玉沉思,他自然知道宋宓的担忧。
朝中文臣阵营根基太广,西厂只是成化帝手中对付他们的一把刀,锋利时是杀人利器,人人忌惮,可这把刀若是钝了,那便是随之可弃的废物。
宋宓将丝帕扔向一旁,挥动手中的刀,看它反射出阵阵光芒,然后满意地将其收入刀鞘。
她淡声道:“等着吧!往后的日子可不会那么安生。”
说罢,横刀被她稳稳安置在立架上,而后抬脚出了房门。
她本欲要进宫一趟,只是还未出府,狄不凡便匆忙寻她而来。
“督主,又出事了。”他紧绷着一张脸,压低了声音。
不知为何,宋宓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同左庭玉对视一眼,双眉微拧,朝狄不凡道:“怎么了?”
她今日一整天都待在府内,尚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但看狄不凡的神情想来不大简单。
狄不凡心里有些焦急,“章秉笔方才命人前来传话,有一女子于宫门外敲击登闻鼓后自裁而亡,说是与您有关,现下万岁爷急召您入宫。”
左庭玉倒是疑惑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狄不凡答:“消息被封,尚且不知。”
章玟只说同宋宓有所干系,还提起了徐长风也在,其余一概不知。
宋宓却有些惊讶徐长风竟然悄然无息回京了,此事又事发突然,不知是否也同他有关,只能进宫再做打算。
她也迅速,不一会儿便到了宫门,后将马交给旁人,步履不停,直直穿过九重宫门,到达武英殿时成化帝随身太监章玟正侯在殿外。
宋宓上前,章玟悄声同她说道:“那女子敲击登闻鼓原是要状告督主的,督主留心些。”
随后打开殿门引她入内,人带到后又退了出去,现下殿内除开她外,只剩下成化帝和徐长风。
宋宓一进去就看到徐长风安静立在一旁犹如松柏,一身月白色贴里,外穿玄色圆领袍罩着,显得整个人气度沉稳内敛,只是冷着的那张脸还是如以往一样令她讨厌。
宋宓敛下神态,上前朝成化帝行礼:“臣拜见皇上。”
成化帝不知在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免礼。”
宋宓起身后并未急着开口询问召她回来是为何,而是等成化帝停笔后才问道:“不知皇上急召微臣所为何事?”
成化帝叹了口气:“你可还记得半年前发生的告御状一事?”
此事宋宓记得已经结案,不知此时提起又是为何,她看了一眼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徐长风,面容冷淡,似乎此事与他秘密回京有关。
她疑惑道:“臣记得那案子大理寺不是已经结了吗?”
几月前,成化帝从陵园回宫时被人拦街告御状,那人叫什么来着?好似叫苏怡?
她也记不太清,当时她并未在京中,只听说了个大概,她回来时,此事大理寺早已结案。
成化帝冷哼一声:“若是结了也就罢了!”
他示意宋宓上前,然后将桌上的东西给她。
宋宓接过,待看清心底也是吃惊不小,只见是一件白色丧衣,上用血写满了状诉。
那状诉字字泣血,赫然写着当时告御状的女子在案子结后返程途中便被杀害,死状惨烈,而这其中还有她宋宓参了一脚,直控诉她同西陵知县高秀狼狈为奸,残害百姓。
而这血衣是那女子丫鬟敏玉写的,她死里逃生一路北上,在宫外敲了登闻鼓宣扬冤情后便一头撞死在鼓上,只为将此事告到成化帝面前。
而这事,宋宓却一概不知,她不由得看向徐长风,那女子是由他带回来的,不知此事他是否从中添了笔墨。
这件事可不算小,她当即跪下,“皇上,臣绝没有做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