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随便逛逛。”
他这几天在港城,确实没做什么。
港城不大,暂时抛开了黎氏和工作,他发现整个港城竟无处可去。
好些地方已经去过无数次,半山别墅、会展中心、ICC大厦,对他来说都不再有吸引力。
尤其是会展中心。
他忘不了自己那天看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即使他试图阻拦,年幼的异母弟弟仍对方咛生出了绮念。
他当时愤怒到了极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惩罚这两人,他甚至想过干脆杀了这两个人。
到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之所以那么激动,是因为这两个人的背叛,以及他们超出他掌控范围内的愤怒。
可之后,绞痛的心脏告诉他,他那时候的心情绝不只有愤怒。
还有嫉妒、难过,以及懦弱的恐惧。
恐惧方咛的心更偏向黎雅学,恐惧代替父亲走进她心里的男人是黎雅学。
而他什么都不是。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那一刻交杂在一起,夺走了他的理智,彻底撕开了他温和的外表,他带着怒意强|奸了她。
他没有留情,那一刻他是真的恨她,恨不得捅穿她,直到在得到生理上的巨大满足过后,他才从一片空白中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错误的事。
而他那颗自负傲慢到了极点的心,让他仍不愿承认、或是不敢承认这份悔恨的心情。
直至在看到她一身婚纱的瞬间,直至在那天的酒后真言中,黎雅博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他把自己最不堪的心意摆在了她的面前。
他从那个高傲的奴隶主,变成了一个卑微的乞爱者。
所以他来了港城,然而来了这里,他最后去的还是旺角老街,他被困在了与方咛一同在绵绵细雨中散心的那个傍晚,那一个宁静昏黄的傍晚。
他去了婚纱店,被买下的婚纱店已经关了门,老板和员工都有了更好的去处,他又去了同样的鱼蛋摊位,买了一份咖喱鱼蛋。
当时方咛宁愿辣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愿意分他一颗。
可自己尝了一口后发现,味道只是尚可。
卖鱼蛋的老板记得他。
衣着不菲的男人,气质相貌都很难令人过忘,老板问他今天怎么没和太太一起来买鱼蛋。
黎雅博愣了下,说太太在家。
老板说女人怀孕是很辛苦的事,等太太生了仔,到时候抱着仔,一家三口再过来买鱼蛋。
半晌,黎雅博说好。嘴里的鱼蛋好像又变得美味了。
这几天,他没有穿梭在繁华的水泥都市中,他甚至没有回自己的半山别墅,而是一直待在这些市井的烟火中。
以前他绝对不愿意踏足的市井烟火,因为这几天的观光,竟也让他印象深刻。
他曾看不起的这些属于普通人的平凡生活,一家三口、一日三餐,却是他只有在梦里才能够到的美好。
黎雅博想,如果那天的傍晚再长一点就好了。
如果这市井中,有个人能和他一起体验这种普通平凡的市井温暖就好了。
他很清楚方咛不会愿意再来港城,因为这里有他给她的噩梦。
所以在接到方咛电话的那一刻,在听到她同意结婚后,他呼吸都停了,心脏一阵挛缩,很快便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隔着听筒,他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狂乱激烈到没有章法的心跳声。
现在她就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宁静而美好。
男人忽然问:“我们在这附近买一套公寓好吗?”
方咛侧头看他:“什么?”
“以后休假,可以过来住几天,到附近的餐厅吃饭,然后吃完饭后,来这里的公园散步消食。”
面前忽然跑过来几个打闹嬉戏的小孩,黎雅博微微一笑,用温和的语气继续说:“等孩子出生以后,我们还可以带孩子来这里玩。”
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从他们面前跑过,她太小了,看着大概只有三四岁,小脚就那么一点点大,奔跑的姿势笨拙可爱。
忽然从旁听到一声轻笑,方咛侧头,只从男人英俊的侧脸,竟也看到了他目光中夹杂的温柔。
他看起来真的很喜欢小孩。
当小女孩不小心摔倒后,方咛一惊,下意识要起身去扶。
但黎雅博快她一步。
小女孩的妈妈也跑过来了,先自己说了声谢谢,又让小女孩说谢谢。
小女孩仰头看着黎雅博,用奶里奶气的口吻说:“多谢叔叔。”
英俊高大的男人,海洋般深邃谧蓝的眼睛,公园里常有附近的居民过来散步,但小女孩的妈妈却从未见过这位。
不仅如此,小女孩的妈妈注意到长椅上还坐了个年轻女人。
女人披散着一头缎子似的长发,温婉清丽,目光柔和,唇角微微笑着,和男人看起来很登对。
同作为女人,小女孩的妈妈一眼就从女人相对宽松的衣着感觉到了女人应该是怀孕了。
于是她问男人,那是你的太太吗?
黎雅博说是。
接着便闲聊起来,聊的都是些生小孩的事,最后女人说,爸爸妈妈都靓,生出来的宝宝一定也靓。
告别前,黎雅博蹲下身,温柔地向小女孩请求:“帮叔叔祈祷,畀阿姨都生一个好似你咁可爱嘅小朋友好唔好?(帮叔叔祈祷,让阿姨生一个像你这么可爱的的小朋友好不好)”
小女孩乖乖地说,祝叔叔和阿姨生一个好靓好靓的小baby。
没有人能拒绝小朋友最单纯的善意和祝福。
纵使知道这是一句不可能实现的祝福,方咛鼻尖一酸,她强忍着,微笑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