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南山(110)
得了应允的男人高兴地像个被奖励的小孩,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轻唤着她的名字,像在念一个重要的关键词:“叶子,叶子,叶子……”
她感到他在自己耳边温热的气息,轻搡开他:“好了,叫那么多遍,我又不是树。你跟念咒似的,又不能真变出几片叶子。”
“我不,我偏要这样叫你一千遍,一万遍,叫到你烦我为止。”
谢巾豪默默带上耳机:“好的,你回头记得买点金嗓子喉片。”
诉衷情(六)
回家的路上,走在两人前面的是一个旅行团。
有个六四分的短腿男人非要缠着导游跟他讲“走婚”的事,好像他来到泸沽湖不为别的,全然是冲着这两个字来的。
此刻李安在《喜宴》里的那句台词突然在谢巾豪耳边响起:“你正见识到五千年性压抑的结果。”
走婚,一种男不娶女不嫁的伴侣制度。
男女双方相识相恋后通过暮至朝离的方式结合,即便有了孩子也是由母亲的大家庭抚养。在这种繁衍后代的模式里,男性对自己的孩子并没有抚养义务,而是回归自己的家庭后以舅舅的身份养育自己姐妹的孩子。
在儒家文化里浸润了千年的汉族人对这样的伴侣模式闻所未闻,男人既恐惧这种文明对父权彻底的否定,却又向往着在这里艳遇一番的刺激。
在远离这片土地时,他们强烈关注自己的孩子是否出自自己的血脉,以此检验着枕边人的忠贞。
而在来到这片土地后,他们又强烈渴望着能够成为这种伴侣模式下的单方受益人——爽一次就走。
女导游明显不耐烦男人的追问,只是很礼貌地说:“先生,你没必要妖魔化这种结合模式。摩梭女子也不是随便就和哪个男人走婚的,总不能一个陌生男性攀进了她的花窗,她就必须和他发生关系吧,世上没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事。在走婚前摩梭男女还是像大多数男女相恋的过程一样,必须互相看对眼才行。”
男人却只选择性听了一部分内容:“什么?攀窗?意思是翻窗户进去就可以和她睡了是吗?”
女导游沉默了,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男人话锋一转,又问道:“那摩梭人要怎么确定和对方看对眼了呢?万一男的以为成了,但是其实女的没看上呢?总不能半夜情郎都爬进窗户了,女的再说你误会了吧。”
“先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自信的。摩梭男女当然有自己的方式互明心意,比如篝火晚会上手牵手跳舞的时候,男子会对心动的女子轻抠她的掌心,如果女子也有意,那就会回抠他的手心。”
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
潘纯钧没想到他那点不能明说的小心思会这么快就被戳穿,他尴尬地移开了有可能和谢巾豪交汇的目光。
他现在急需一道地缝,那一定是他最好的归宿。
突然他的腰间传来一阵酸痛,原来是谢巾豪狠狠地掐了他一下,她嗔怒道“我说呢,我说怎么不让我抠别人手心呢,原来是在这等我呢……”
她下巴扬起,示威一样说道:“哼,我明天还去跳舞,我要找全场最帅的帅哥,我要狠狠抠他手心!”
“全场最帅?那不还是我吗?说这么委婉。”
“……有时候真想把我的自卑分你一点。”
团里没人搭理男人,他就意兴阑珊地转了个身,这才注意到一直走在他们身后,还穿着摩梭服装的谢巾豪。
就像饿久了的人看到了干粮,他死死盯着谢巾豪,简直两眼放光,甚至对旁边比他高了一个头的潘纯钧眼里的不耐烦也视而不见。
他色眯眯地问谢巾豪:“美女,你是摩梭人吧?你能和我走婚吗?”
谢巾豪看着身高几乎和自己平视的男人,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自信突然精虫上脑向自己求爱。
她嗤之以鼻道:“不能,因为我挑食。就你这模样,我根本下不去嘴。”
围观的众人都笑了起来,笑男人的匪夷所思和不自量力。
男人不依不饶,在周围人的嗤笑中又下不来台,恼羞成怒道:“要给你多少钱,你才能和我走婚?”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潘纯钧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钱?她爸的钱多得能砸死你。”
谢巾豪望着不远处的花楼,突然心生一计。
她指着自己房间的花窗说道:“喏,那是我住的房间。你不是想和我走婚吗?这样吧,我给你五分钟,你试试看能不能攀窗翻进我的房间,你要是能做到,我就答应你。”
男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二层的木楼,还有雕花的窗,觉得那点高度简直手到擒来。
他激动地问道:“你说真的吗?这么多人给我做见证呢,你可不能反悔。”
潘纯钧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谢巾豪这又是唱哪出。
那二楼的房间不过才二米的高度,稍微灵活一点的成年男人都能攀窗进入,这根本没一点挑战难度。
他不敢想要是这男的一会真的做到了,难道她真的要和他走婚不成?那他宁愿她现在直接把他揍一顿,他现在迫切地想给男人掏一笔伤筋动骨的医药费。
谢巾豪低头磨着自己的指甲,悠悠地说道:“我认真的,你不借助外力自己翻进我窗就行。但是反过来,你要是翻不进去,你就得明天一早拿一个‘我是骚扰女性的猥琐男’的牌子,在大巴集散客的地方不论风雨站够一天。怎么样,这个条件,你同意吗?”
“好!就这么说定了!”男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