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135)
看着漼寒天一脸不知所措,他清了清嗓子,闭着眼睛道:“那这样的话,作为惩罚,就由你来帮我脱吧。”
虽然说来说去,两人的位置依旧没变,但吓了漼寒天这么一下,江锦霜已经心满意足了。
温泉的水上冒着热气,能如此突兀地出现在大空地上,想必也并非是天然形成的。
江锦霜浑身上下脱得只剩胫衣,他裸露出上半身,一脚一脚地走进了温泉里。
感受到脚下传来的热气,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回过头看却发现漼寒天不知何时已经脱得和他一样了。
但一个站在岸上,一个在水里。
江锦霜走到泉边的一块大石头边,懒懒散散地靠了上去,见漼寒天始终不动弹,他才问:“怎么不过来?”
听到这话的漼寒天这才愿意挪动步子。
一步一步,看漼寒天的模样,好似有人拿着刀子架在他身后让他走。
“怎么?”江锦霜把放在水里的一只手抬了起来,轻轻的撩起了头上的碎发,还想着调侃对方两句,“害羞了?”
果然,用激将法对付这种毛头小子还是最适用不过了。
只听江锦霜话音一落,漼寒天立马踩着水几步朝他走了过来。
“哼,”江锦霜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身体,突发奇想地将双手浸到水中,只等对方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后,抬手将带起来的水洒到对方脸上去。
可惜有点晚了,漼寒天走得太快,江锦霜泼的水只停在了对方的上半身。
先前悄悄放的桃花花瓣不知何时停不住了,摇摇晃晃地从漼寒天头上落了下来。
花瓣落到水中,激出几圈微小的涟漪。
游鱼
涟漪散去,看着面前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江锦霜向前伸手抵住漼寒天的肩膀,目光却不自觉地朝下移去。
干净的胸膛上,遗留着一个狰狞的疤痕。
疤痕留在心口处,即便伤口已经愈合了,看上去也依旧很痛。
“还痛吗?”江锦霜将手移了下去,轻轻盖在了那疤痕之上,声音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软。
漼寒天将手覆在江锦霜的手之上,小指轻轻摩挲着,简短回答:“不痛。”
想到这人是个即便痛到不行了也能嘴硬的家伙,江锦霜的嘴动了动,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金色的灵力在江锦霜手下绽开,每一寸每一缕,都在轻轻包裹着漼寒天的伤疤。
伤疤可淡,却不可去。
在以后的漫长日子里,漼寒天几乎日日都会见到这个疤。
金光散去,原本深色的疤痕已经不复之前那般清晰。
虽不能完全消除,但江锦霜还是使了点力让那疤看上去不那么明显。
就这样慢慢地,忽视掉这个让人神伤的丑陋东西,就最好不过了。
江锦霜感受着手底下一阵一阵鲜活的心跳声,本不想太过揭人痛处,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开口问:“今日发生了这样多的事,你还好吗?”
他这时也才惊觉,如此大的事,恍若已经过了许久了,刚才想起,才发现竟是发生在今日的。
可不论发生再多事,也是他们二人一同经历的,没有什么好与不好之说。
他如此问,无非就是想问漼寒天和司徒长老的那件事。
江锦霜便算了,年少时就能离家出走,是一向在外面野惯了的。
可天月门是漼寒天的家,司徒长老亦是陪伴了他多年的恩师。
短短的几天,只是跟着江锦霜,漼寒天便变得家不能回,师徒反目。
“前辈,我刚才说谎了,”漼寒天垂着眸子,让人看不出其中情绪,“在师父破我心口时,很痛,现在也一样痛。”
用灵力疗愈伤口不过是那一时一刻的事,江锦霜是施法人,用的灵力强劲与否都在他一念之间,伤口愈合时会不会痛,他也一清二楚。
在生生被剥离魔晶时,漼寒天都一声不吭,如此能忍痛,现在已经隔了这么久了,不可能还会痛的。
也许,并非是有了这个伤口才痛,是因为给漼寒天造成伤口的那人,伤了他的心。
心痛胜过身痛,这一点江锦霜算是深有体会。
墨凌死后,他曾抱着后山那块孤零零的墓碑,一坐便是几日。
即便江言枫差人送来的饭菜他都一顿不落地吃了,可过不久,他还是会吐个干净。
泪已经流干了,浑身上下都发冷,江锦霜只能靠着墓碑,乞求墨凌能复生,能够像从前那般轻轻地将他托起来,最后抱在怀中轻哄。
漼寒天亲缘浅,他此次与司徒长老决裂,所受的痛绝不会比江锦霜少。
“是我之过,”江锦霜将手垂了下来,打在水中搅乱了一方平静。
如果不是他,漼寒天也许会继续做天月门最有前途的弟子,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不必来沾染这些肮脏的东西。
“前辈,你我都无错,”漼寒天伸手拈起水中的桃花花瓣,“即便你我不在一处,魔晶在我体内也是事实,是他们要将我们绑在一起,也是他们,想让我们万劫不复。”
小小的花瓣被漼寒天不自觉放出的灵力碾成了碎末,随着晚风飘向了别处。
听到漼寒天说,江锦霜这才愿意将他们经历的事往那些人身上揽。
是啊,数十年前,与魔尊做交易要献祭他们二人的是江言枫,种下魔晶,收养漼寒天的是天月门,而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除了江锦霜一意孤行要前往魔界带回渡霜之外,更多的,其实是现如今局内站得最高的那人想要的结果。
放出两个叛贼的消息出来,江湖越乱,就越是他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