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162)
虽说在他口中可以轻易说出这番话,但若真将他们的关系放至世人面前,只会得到无尽的唾弃和辱骂。
两个男人相爱,比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还要可笑。
可都到了这个时候,没什么是不能够说的。
江言枫听了,反常地站起身来什么都没再说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江言枫沉默着往外走时,江锦霜似乎隐隐听见了对方呢喃的两个字。
“恶心。”
待江言枫走出去一会儿,江锦霜才转过身去看。
他望着某人的背影,笑出了声。
究竟是害人的人恶心,还是爱上男人的江锦霜恶心?
收回目光,江锦霜看到了托盘上摆放的那些衣服和饰品。
他伸出手摸了上去,触碰到了上面的刺绣,明明是柔软的布料,江锦霜却只觉如针尖刺入了手指。
父子离心,各怀鬼胎。
如果按照江言枫的计划来,那么待明日江锦霜散尽修为后,他对江锦霜的安排会是什么呢?
自己最初的奸计已经被尽数得知,江锦霜这个知情者可未必能活下来。
江锦霜收回了手,漠然地看着托盘上的衣物。
或许,江言枫只是暂时松了口,而他的真正目的,江锦霜恐怕再也看不到了。
江湖里的少年子弟都正年轻,个个血气方刚,即便是除去了他江锦霜,定还会有更多的忠义之士激昂奋起。
而江锦霜所要做的,便只有替他们铺好路,静待后来者们大展拳脚了。
到了隔天,江言枫送来的这些东西江锦霜再也不曾动过。
冰冷的玉饰就这样孤零零地摆在托盘里,金宁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一直没抬头,语气恭敬地开口:“少宫主,宫主请您前往药谷试炼场。”
在桌边枯坐一夜,江锦霜这才回过神来,他手边的茶早就已经凉透了。
天空从白变黑,如今竟然这么快就又天亮了。
屋内没有烧火,江锦霜懒得驱动灵力,只觉从门外吹进来的风寒冷刺骨。
金宁许久没听江锦霜回答,他抬起头来,才发现面前人竟依旧穿着一身素衣。
“少宫主,您需要更衣再出门吗?”
江锦霜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没有将目光分到金宁身上一刻,只是抬眼看着屋外的天空,自顾自地往外走。
“不必了,走吧。”
不顾身后人再说出什么,江锦霜就已经走出了门。
感受到来自外面的新鲜气息,他轻轻地吸了口气,却被忽如其来的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冬日里的花草树木都失去了生机,只留下几株残枝。
不过等到来年春,残枝会再长出新叶。
江锦霜眨了眨眼,朝外走出几步。
要说对药谷有多么熟悉,江锦霜自是不敢称第一。
但好歹他幼时便在此地待过许久,从这里走到试炼场,于他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条路。
可今日江锦霜再次踏上这条他走过不知多少次的路时,抬脚却只觉脚底下有万钧重。
一步一步踩下去,熟悉的建筑与他擦肩而过,等到达试炼场后,听到嘈杂的人声时,江锦霜才定定朝下看过去。
也许是认为此次江言枫当真是为了永远封印魔界,众门派还是第一次听传唤在此处聚得如此整齐。
江言枫坐在了上首,两边坐着的却只有上官允和倪掌门。
五掌门只剩下三个,两个死于非命。
而罪魁祸首还在闲然自若地喝着茶。
穿着不同样式校服的人们围聚在试炼场周边,熙熙攘攘。
他们此刻都在专注于自己的事,并没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刚赶来穿得一身素的江锦霜。
“少宫主,”金宁手捧着一个托盘匆匆赶了上来,托盘上面正摆着一件披风,“宫主特地吩咐了,今日风大天寒,切不能让您着凉了。”
江锦霜垂眸看了眼那披风,依旧沉默着,却没有再拒绝。
同是素色的披风被系在了他身上,枯瘦的身子终是显得没那么单薄了。
金宁将托盘放在身侧,抬手指了指侧前方,江锦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他在此处从未注意到的一个台子。
台子上摆放着一个鼎,鼎的模样让人感觉十分眼熟。
虽然隔了很远,但从他这边看来台子都大得很,更不用说等人亲自站上去了。
“宫主说您来了后,您可以直接去那,”金宁说罢,垂下头不再说话了。
披风的系带被风吹得略过了江锦霜的脸,江锦霜看着那台子,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好。”
绕过人群,江锦霜系着的披风灌进了点点寒风,直吹得人发颤。
没有驱动法力,江锦霜就这样静悄悄地一个人走向高台。
本来把这样一个普通的人放在人群中间是应该无人注意的,但这其中总不乏眼尖之人,就在江锦霜来到高台之前时,有人忽然开口叫了一声。
“是少宫主!”
此话一出,原本喧嚣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江锦霜没有转头,依旧能感受到落到他身上的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一时间,那些像是敬仰的眼神将江锦霜包裹住,裹得人动弹不得。
江言枫像是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江锦霜抬眼朝高台望去,就听到了江言枫的一声:“你来了。”
江锦霜一步一步踏上高台,等到完全站定,他这才看清面前那鼎的真貌。
储灵力,封邪祟。
借天地最纯粹的日光,便能开始运作。
如此大名鼎鼎的明阳鼎,居然也被江言枫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