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之一棵枣树(48)
辰荣馨悦还是不说话。
涂山璟也不再劝,他今日来不过是为了当初与赤水丰隆的情谊,也是看辰荣馨悦处境可怜,可她若是想不明白,那也不强求。
“所以,你就来了?”
辰荣馨悦点头,“民女想着,总不会比如今更差了。”
而且,她做了这事,此生也算是真真正正为自己活了一回,就算他日埋骨地下,也能闭眼了。
最后辰荣馨悦自然是入选了,她作为曾经辰荣王室的无冕王姬,自然样样都是拔尖的,而且那些十八路的亲戚拐着弯儿的朋友,她总是记得格外清楚,阿念觉得她在人情往来上格外有天分,便让她负责拟紫金顶日常给朝中各大臣的赏赐。
尤其她有的时候那赏赐并非出于真心,阿念总想着赏了人还要能恶心人才行。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概就是了。
毕竟她之前也没想到,做了世间最高者,还是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日子就像是白水一般的过,虽然有时候的确乏味,可也安稳。
阿念有时候也会和相柳抽空去枳邑城转一转,沾沾人间的烟火气儿,要不然高台太冷,看不见民生。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拉着相柳回忆当初游历的日子,最后总会问上一句,“你说咱们以后还能再去游历吗?”
相柳不想骗她,只能沉默着不说话。
阿念也知道不可能。
不过她又想起来一件事,她应该接着派人出海的,之前她是南下,如今她要派人北上,看看沿着海岸线一路北上能去到哪里,会不会也发现一片新的文明。
至于人选,一定要仔细考虑,毕竟很有可能回不来。
阿念懒得再去想,直接绕去相柳后面,小跑两步直接跳到他背上去,相柳下意识接住,却被她吓出冷汗来。
“阿念!”
阿念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声音也闷闷的,“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相柳有点心疼,“不再玩会儿了?”
“还是回去吧,回去好多事儿呢!”
第 29 章
暮春时候,春衫厚夏裳凉,阿念的登基大典正式来临。
玉白的大理石台阶,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相柳并没和她站在一处,也并未在尽头等她,而是作为朝臣在他该呆的位置。
阿念身着明黄色衮服,一步一阶的往前走,万人敬仰,这长长的通往权力的路上,尽头处并无人等她。
阿念几乎是踏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着,不同于之前叛乱那一日的意气风发,她如今只觉得巨大的空茫笼罩了她,有一瞬间她竟然觉得天地之大,自己无处可去。
如今她走到了权利的尽头,世间的最高处,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她的以后会不会也应了这句谶语。
她竟然感觉到了害怕。
她立于高台,转过身看着底下万人朝拜,山呼万岁,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包括相柳。
阿念不觉得激动反而越发的齿冷。
可如今再无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这就是玱玹追逐并且为之放弃一切也要得到的权力?高处不胜寒,一个人总是孤冷,也不知道他当日立于大荒之巅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
与天地比,人神何异?不过都是刍狗而已。
阿念第一次觉得自己不适合成为一个政治家,她总是太敏感,时时多情且畏惧未知。
“你会离开我吗?”
她这么问相柳。
“当然不会。”
相柳担心的看着她,自从典礼之后阿念总是郁郁怏怏,但是政事却处理的很好,或者说是思虑过甚了,每一次下达政令之前,她总是斟酌斟酌再斟酌,来给她把脉的医士也总说,让相柳将军多劝着些,女君思虑过多,气血有亏,长此以往恐不长久。
那我们两个,谁会先死去呢?
阿念看着相柳含情的眼睛,却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可如今相柳就是她存在于此世间的锚,她怎么可能放弃他!
若是可以,阿念还是希望相柳先走一步,她实在不忍心他再经历一次心爱之人离开的苦痛了。
而这些,她并不打算告诉相柳。
至于她之前想过的派人出海的相关事宜,没想到最后是蓐收找到她,言明他想要出海一观。
阿念有些吃惊,第一反应就是阻止,但是蓐收一句话就让阿念止住了念头,他是这么说的。
“难道陛下会眼睁睁的放任皓翎四部坐大?”
之前政变,中洲氏族四散零落,而西炎旧贵也随着相柳大军压境给杀了个干净,只剩下了昔日皓翎四部,阿念对他们动手是肯定的,只不过或早或晚而已。
而蓐收,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自请出海。
要不然阿念一旦动手,他们肯定会纠缠着蓐收来求情,而蓐收为青龙部族长,势必会左右为难,所以,出海是最好的办法。
阿念懂了,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蓐收此举,何尝不是在部落利益和她之间有一次选择了她呢!
她眼睛里慢慢的蒙上一层雾气,心里也是酸涩难言,她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他叫了一声,“蓐收哥哥!”
阿念觉得眼泪就要落下来,忙用袖子去擦。
蓐收看着阿念,似乎又回到了旧时,她还是那个屡次闯祸的小王姬,而自己依然是皓翎的蓐收将军。
他上前两步,轻轻拍着阿念的背,连声音也柔柔的。
“好啦,别哭了……”
阿念被他一说,泪珠子反而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手里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子,“是我对不起你,打小你就给我收拾烂摊子,我如今长大了,还是要你抽身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