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姑娘当外室以后(195)
陆迢按住扳指,缓缓问:“你说这世上会有两种一模一样的字么?”
赵望一怔。
大爷刚刚语气郑重,他短短一刹把近日重要的事情想了个遍,没想到是这么个问题。
赵望想了想,道:“属下以为有,纵然都说个人有个人的字迹,可瞧那些字帖,人人都拿同一幅来练,时日久了,这些人写出的字也是大差不差的。”
陆迢不语,半晌过后,似是叹息一声。
“你说得对。”
这一个上晌,陆迢不停地在想,整个人有如置身海底,被水浪拍了一道又一道,此刻竟有些站不稳脚。
只有练习同一副字帖,才有相同的字,可书肆里,从没有这样的字帖。
他扶紧栏杆,手背青筋爆出,“现在派人快马去何家,把他家那个表妹认清楚。倘若——”
倘若什么呢?
倘若不是,把她的字再带过来?若真是这样大的巧合,他还看那些字做什么?
陆迢拍了一下栏杆,“速去。”
“是。”
赵望疾步下楼,猜出此事十有八九与秦霁相关。
这几年里,大爷虽喜怒无常,可面上从来都是四平八稳,哪里还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难不成姑娘还活着?
他想起那夜焦黑的尸骨,又晃了晃头,这太荒谬。
歇息半日,一行人又上了路。
一天后,马车到了老君庙所在的山脚下边。这山是缓坡,马车亦能行。
正是天朗气清,午风微微。
何晟久未归乡,此时兴致颇高,拉开车帘一面看景,一面说起附近的趣事。说了一路也不觉疲惫。
“我祖母前两年身体康健,每到春日都会带着表妹一起来拜,为她求平安。”
“令妹她身体不好么?”
何晟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这是陆迢在问自己,刚才说了一路,得到的回应没有就超过两个字的,他还以为陆迢不会再开口。
何晟腼腆一笑,“挺好的,姑娘家家能走能跳,只是比常人能睡一些。”
前两年,能睡,字迹。
陆迢胸口兀地一滞,随即狂跳起来。如同震碎了块峥嵘嶙峋的巨石,碎石子不断抛下,在里面砰砰敲打作响。
叫人又痛又痒,鲜血淋漓,似乎其中有什么东西又活了过来。
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笑了笑,“能睡是福。”
“我也这样想。”何晟赞同了两句,他没能看见陆迢捏紧的拳,转望向车轩外。
视线很快就落到了后边的马车上,何晟认出那是自家的马车与小厮。
里面应是没有坐人,比寻常马车要快不少。等他们驶近,何晟招呼一声,两边都停了下来。
他将小厮招到面前,“你怎么在这里?车上的人呢?”
“回公子,昨日小姐上老君庙,半道马车坏了,小的去请人修,直到这会儿才修好。”
何晟心头一喜,“那她现在在何处?”
小厮道:“小姐搭上别人的马车,昨日就到了老君庙。她这次来是请主持念诵佛经,为老太太祈福祝寿,这会儿应是在哪个大殿里头。”
一句话让两处泛起涟漪。
何晟问完话,面上喜色未散,回身想重新上马车,布帘先一步从里面捞起。
陆迢脸也未露,何晟只听到他平平的语调。
“既然公子找到自家马车,某不好再多叨扰,先告辞了。”
话音落地,马车辘辘往前,扬起的尘灰盖住何晟视线。
似乎有哪里不对?
可再具体一点,他也发现不出来。
*
老君庙。
何家的小姐虽然多,问细了,也得出一个。
僧人在前面引路,他的脖子险些多出一个豁口,此时老实的很,无不细说。
“那位施主喜静,说是宁可去偏一些的大殿,主持现下没有空,弥勒殿现在只她一人等着。”
绕过两条小径,竹林间,一座老旧庄严的佛殿出现在眼前。
里面正中的蒲团上跪着一个女子,百合发髻,浅蓝衣裙,只能看见一个背影。
陆迢阔步走进,几乎变成一阵风。倏地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第一眼看见的是她手里的佛经。
正是这样的字,就连留白也与他手里那份一模一样。
不会再有别人,他的声声没死,她就在这里。
眼中袭来阵阵酸胀,忍耐过后,眼眶周围泛起了红。
“声声。”他弯身掰过她的肩,不由分说将她抱在怀里。
陆迢来得突然,加之他这副皮相生得极为正派,外面的丫鬟嬷嬷都以为是来这找清静的香客。
谁也没想到这是个一来就动手动脚的登徒子!
小丫鬟最先反应过来,大喊:“松开小姐!”她骂骂咧咧冲上前,才走两步,便看到自家小姐就被推到一边。
她一楞,怒道:“你敢推我们小姐!”
小丫鬟一边去扶地上的姑娘,一边辱骂陆迢,“衣冠禽兽,长得人模人样,竟敢对我家小姐无礼?难道想找死么?”
说到最后一句,她狠狠瞪向陆迢。只一瞬,心头怒火就通通转为惊讶。
这个男人竟然眼眶通红,大概,也许,好像是……哭了?
一滴泪从他眼眶滑落,殿内再没了声音。
他真的哭了。
陆迢拾起散落一地的佛经,入目的每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他肉上生割。
他立在原地,眸光转向两人,变回森然的模样。“这是谁写的?”
穿着蓝裙的姑娘拍拍裙子,一口恶气还没吐出,又被凶了一道。
她仰起脖子,气冲冲道:“我写的,你要如何?抄个佛经还有罪不成?告诉你,我哥哥可是县令,凭你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