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朝夕》(19)

因为父亲家暴，母亲毅然选择离婚，自己被判给了父亲。

其实是他自己要求的，母亲受了太多苦，该去过更好的生活，他不想成为她的累赘和软肋。

两个人离婚前，父亲为了养活两个孩子，肩上的压力就已经很大，后来他开始酗酒，甚至对江晓夕动手。

江晓夕知道父亲的不易，可也怨恨他，爱与恨的不兼容，让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那时候白妍问他，为什么不跟母亲离开。

他说：“我的出生已经无法改变，可妈妈不一样，除了母亲这个身份，她还是她自己，她有权利去追求幸福，我不想让她因为我犹豫，只要能看她变得越来越好就够了，我会在角落里祝福她。”

“那你恨你爸爸吗？”白妍问。

江晓夕点了点头，又摇头。

“说不恨是假的，身体和精神上的暴力是真实存在的，我没法不恨他。”

“可我也爱他，觉得他可怜。”江晓夕又说。

“然而爱恨无法相抵，现在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

江晓夕提着书包，坐在楼梯上，望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不由得一阵感慨。

四周空无一人，万籁俱静，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和风的声音。

只有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是自由的，和风融为一体，闭上眼，似乎也随它去了远方。

难以抑制的啜泣，泪水渐渐浸湿了膝盖处的裤子。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是一张画着明艳妆容的脸。

江晓夕望着女孩的眼睛，不知怎么的，眼泪瞬间晕开了，控制不住的流，无声却十分悲伤。

“你怎么了。”她微微俯下身，轻声问。

女孩穿着超短裤，上身套着一件宽松的男式卫衣，锁骨和大腿处有很明显的纹身。

江晓夕摇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女孩把手里的杯子提起来，杯壁贴在江晓夕脸上，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才发觉自己浑身冰冷。

静谧夜色里，江晓夕仰起头，看着面前的女孩，想要倾诉的意愿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

女孩把纸巾塞到江晓夕手心里，起身去角落里翻东西。

“我叫孙乔。”她说。

江晓夕坐在地毯上，觉得刚才在她面前失态有些丢脸，背对着她擦着眼眶周围的泪水。

他环顾四周，这间房的结构和楼上一模一样，只是陈设不同。

桌子上有一盏小小的台灯，散发着暖色的光，看起来有些温馨，这让江晓夕紧张不安的心得以稍微放松下来。

孙乔拿了药膏，凑过来，拽过江晓夕的胳膊让他正面对着自己。

她低下头，正要挤出药膏抹到江晓夕脸上时，齐朝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一股烟味。

他竟然还没走。

对于江晓夕的到来，他丝毫没有惊讶，仔细瞧了瞧江晓夕脸上和胳膊上的淤青，又皱起了眉头。

“我来。”他拽过孙乔，径直坐下来。

孙乔看了看齐朝，转身走出去。

喂，下来

齐朝的脸近在咫尺，江晓夕的脸烧起来，也发现了平时注意不到的细节。

比如原来他的泪痣下还有一颗小小的痣，他的眉间有一道疤痕，被眉毛遮着所以无法清楚的看到。

大概是被江晓夕灼热的眼神盯着，齐朝的脸慢慢有些红晕，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江晓夕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概是男女朋友，他莫名感觉心很痛。

“啊！痛！”江晓夕叫出了声。

齐朝什么也没说，但手法变得更轻了。

“齐朝。”

这是江晓夕第二次郑重的叫他的名字。

“嗯？”他的声调扬起来。

“我饿。”

齐朝的手顿了一下，低下头，拧上药膏的盖子。

他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光的照射下感觉有点不真实。

江晓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他们现在还是不熟悉的关系。

可这却是这一刻他最真实的感受。

他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齐朝会是什么反应。

谁知他并没有拒绝，而是转身去了厨房。

江晓夕看着他的背影，仿佛身在梦境里。

如果现实也像这般过着平淡的日子那该多好。

然而人总是要醒的，梦会结束，糟糕的生活还要继续。

江晓夕这样想着，靠着柔软的床边，沉沉睡去……

江晓夕醒来时，发现他们二人此刻并不在屋内。

他想起昨晚发生的事，顿时觉得尴尬，于是赶忙起身，穿好衣服拿上书包要走。

突然发现有人在门上留了便条，不知是他们其中谁写的，看起来很潦草。

“桌子上有早餐，记得吃。”

江晓夕转过身，果然看到了一份早餐，犹豫了一下，他拿起来，迅速出了门。

这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父亲外出干活，江晓夕则闭门不出，躲在家里看书。

不知不觉有些困倦了，枕在胳膊上打起盹来。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惊醒了他。

“喂。”

“下来。”

一个男生的声音。

江晓夕奇怪的看了看手机，是个陌生号码。

他打开门，趴在栏杆上向下看。

齐朝撑着一把橘色的伞，是灰蒙中的一抹亮色。

他站在楼梯口那儿，似乎还抽着烟。

江晓夕雀跃不已，穿上外套跑了出去。

齐朝听见楼梯间的脚步声，提前把烟掐灭。

江晓夕走的很快，到了平地上站定，一溜烟儿钻进齐朝的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