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亲战争(16)
罗柏的视角
流星在上,我在下。
“皇帝陛下怎么会被俘虏的?”我满腹疑团。
皇帝十战九胜,所向披靡,如战场上横冲直撞的野猪。敌军,在他们意识到自己与皇帝陛下近在咫尺之前,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同样的肚破肠流,带给我的却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和厌恶。
火枪声在我耳畔响起,但对那位君王来说,这只不过是礼炮的轰鸣。
战役结束后,尸横遍野。
一腔热血逐渐褪去,对死者的哀缅翻涌上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默默地想。
谢家兄妹组织安葬尸体。我坐在溪边,就着染红的溪水,洗手。
我伤了南境的士兵,尽管没有伤性命。
倒映在溪水的面容有些陌生,初融的水很凉。
皇帝又叫我过去。
“挺勇猛的。”皇帝满脸血污,仰面猛灌一壶葡萄酒。
“不如陛下您。”
“呵呵,”皇帝盯着我,“你让我想起来,曾经与罗宿并肩作战的时光。罗宿的母亲,是我的小姑,罗宿是我的表弟。”
我不知如何应对。
“血缘曾让我们亲密无间,但也让我们反目成仇——如果他没有从我姑姑那儿获得继承权,那他根本叛变不了。”
“我应该庆幸,自己不是罗兰的亲哥哥吗?不然我们不止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若有所思。
“不管怎么样,明天一切都会迎来终结。”皇帝看向地平线。
“明天……”我艰难开口。
“明天,”皇帝微笑,“我们将会迎战罗宿。他赢不了我,我有三十万大军,和无数的火枪大炮。我知道,他不会逃走。我太了解他了。他是宁愿站着死的人。”
我单膝下跪:“陛下,我无法对父亲出手。”
“他只是你的养父。”
“养育之恩,大过天。”
“我是你的君,比你的养父更高贵。”
“陛下,自古忠孝两难全,您这是要逼我自裁。”
皇帝将我扶起:“我怎么舍得呢?你是个良才。”
“陛下……”
“我答应你,明天你可以不用作战。”
“多谢陛下!”
“但是你也得答应为一个要求。”
“什么?”
“明天胜利后,我自会告诉你。怎么,不愿意吗?”
“不,我愿意。”
我宁愿茍活
罗柏的视角
陛下生擒了父亲。
“跪下,认罪,我可以考虑网开一面。”
父亲睥睨,神色高傲,全然不似阶下囚。
我站在人群中,与他相望。
父亲留意到了我,目光骤然柔和下来。
“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皇帝语气不见喜悲,“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
“朱赫,你不用在我面前搬弄这套把戏,”父亲挺直胸膛,“当你决定把无子的罪责推到我姐姐身上时,我们的友情就烟消云散了。”
皇帝冷冷道:“向我忏悔,向我效忠,你的子女还能活。”
父亲眼里闪烁片刻的痛苦,但仍高傲道:“你如果灭罗家满门,只会在皇城和南境之间结下永远不会弥补的血仇。就算你再派人担任南境守护者,也不能服众。你会留下罗兰和罗鸢的,因为你要把他们当作掌控南境的傀儡。”
皇帝浅笑:“你还是很聪明。”
我忍不住进言:“陛下,您大可将父……公爵大人囚禁在塔内,不取他性命。南境投鼠忌器,不会轻举妄动的。”
皇帝陛下黢黑的眼眸定定地打量着我。
我抿唇,回看他。
“跪下。”皇帝陛下拔出宝剑。剑光如射斗牛。
“朱赫,”父亲忙道,“有什么冲我来。”
“父亲大人,陛下不会伤害我的。”我单膝下跪。
皇帝陛下冷笑一声,锋利的剑刃破开我脖子的皮肤。
我能感觉,温热的血珠滚过刃口,滴至衣领。
“不为他求情?”皇帝瞥了父亲一眼。
“柏儿,”父亲苦笑,“我会为你骄傲的。”
我引颈就戮。
皇帝将剑搭在我的肩上:“罗柏,我正式封你为南境守护,奔流城公爵。”
皇帝快速在我左右肩点了几下。
“可我父亲才是……”我愣着了。
“是吶,”皇帝笑得深沉,“不能有两位奔流城公爵,不是吗?”
我能看见,站在皇帝陛下身后的谢家三兄妹变了脸色。
“陛下何意?”我压抑不住吼间的惊诧。
“谢郑,你应该懂我。”皇帝笑着招呼东境的福音城公爵。
谢郑面露难色:“古亚述王国擒叛贼,必命其继承人将他亲手活剥。继承人会被放回封地,但因其弑父之罪,终身不得民心。”
“剥皮!”我怒不可遏,眼眶盈满泪水。我知道剥皮之刑——自脚踝下割开一道口子,随后活活扯下皮肤,还要在裸露的肌肉撒盐保鲜。
受害者会生不如死地挣扎三天三夜。
“陛下,你还不如杀了我。”我将眼泪逼回去,恶狠狠瞪着皇帝。
“要么他死,要么你们一起死,”皇帝冷冷道,“我也许会忌惮南境一时,但不会忌惮一辈子。”
“陛下,请你三四,”谢郑半跪在地,“如此血腥,实乃天父不忍。”
谢奕早被吓得脸色惨白,忙附和:“是吶,是吶。”
皇帝不屑:“今日多云,老人家看不清。”
众将士噤若寒蝉,呼啸的海风将海浪摔碎在礁石。朱姝被侍女搀扶着,款款而来。
“父皇,”朱姝淡淡道,“我支持你,应该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