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亲战争(18)
“条件?”
“你不能伤害他们。”
“成交,”皇帝颔首,“只要他们不犯法,我可以宽恕性命。”
离家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对我来说,却恍若隔世。奔流城的古堡,我也是住过的。
滔滔江河将灰色的城墙与清脆的郊野隔绝开来,仿佛盘踞的巨龙。
我站在岸边,几乎要遏制不住自己纵身跃下的冲动。
“不行……”我指甲嵌进肉,剧痛让我清醒几分,“为了罗兰和罗鸢……还有对父亲的承诺……就算活着再痛苦,我也要茍活下去……”
我知道,罗兰就站在某扇窗户后。
他格外喜欢隐匿在窗帘缝间,窥视危险。
我有份礼物
罗兰的视角
罗柏的鹰又差点抓破我的眼睛。
“流星。”罗柏那半死不活的招呼更加令人作呕。
“叛徒,”我拔出“荒鸣”挥舞几下,恼怒道,“回来干什么?我会在关隘堂堂正正打败你,为父亲报仇!”
罗柏敛眸:“罗兰,去书房说话。”
“我的大名是你可以直呼?”我怒喝,“叫我‘皇帝陛下’!”
罗柏缓缓单膝下跪:“参见皇帝陛下。”
我高举荒鸣,猛地朝罗柏脖子上砍。
罗柏淡漠地盯着我。
荒鸣的剑刃割下几根头发。
我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那头会飞的畜生又来抓我的头发。
护主的畜生!
“你们看着干什么!还不来帮我?”
仆人这才一哄而上,伸手护住我。
“流星。”罗柏站起来,抬臂接住鹰。
“去书房吧。”罗柏径直上楼。
真晦气。我刚安慰好罗鸢,出门就被鹰翅膀拍得眼冒金星。
奔流城的书房不如流水山庄的那般芬芳馥郁,没有玫瑰和香薰,只有冰冷的石头和吱吱作响的木板。
我穿着盔甲,上楼都得大喘气。
仆人关上门。
罗柏站在窗边的阴影下,不见面容,只见轮廓。
他身形更硬朗了。
“说,见我干什么?”
窗帘微动,丝绦般的阳光勾过我的耳郭。
“你打算怎么办?”
罗柏居然敢反问我?
“当然是和你们死战不休。”
“怎么‘死战不休?”罗柏似乎在嘲讽我,“大部队已经被歼灭了。而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草从哪里来?”
“只要守住关隘……”
罗柏打断我:“能守一个月,能守半年吗?”
我恍然大悟,愤怒和怨恨几乎要把我的肠子扯断:“你……你是来劝我投降的?”
我心存侥幸,第一次希望从罗柏口中听到一个“不”字。
“是的。”罗柏冷冷道。
有那么一瞬间,我眼冒金星,头颅好像铁匠铺的熔炉。
“什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问。
“投降。”
我不敢置信。
怎么会?父亲那么偏爱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牙关直打哆嗦,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怒极,“你怎么敢……”
“投降,皇帝陛下会宽恕你和罗鸢的性命。”
“我宁愿去死,也绝不茍活,”我咬牙切齿,眼角将要眦裂,“我是南境守护者,奔流城的皇帝,罗家的家主,我宁死不屈!”
“那罗鸢呢?”
“她会逃走,平静过完余生!”我挥剑,将书桌劈成两半。
木屑纷飞。
仆人忙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出去,”罗柏喝斥,“没我和罗兰的吩咐不能进来。”
仆人等候我的命令。
“将他拖下去关进地牢,我不想看见他!”
仆人一拥而上。
“罗兰,”罗柏冷笑,“你真的以为,你妹妹会坚强地活下去吗?如果你死了,罗鸢该如何自处?”
“她会和我姑母一起,带着遗产去……”
罗柏想要挣开仆人的束缚,打断我:“她没有代理人,她本人也不懂管理财产,她更没有谋生的技艺。如此年轻貌美又富有的贵族小姐,若无人庇护,只会被恶狼吞噬殆尽。”
“你少狗眼看人低,罗鸢怎么会生存不下去,她可是罗家的小姐,受过高等教育。”
“她学的是刺绣,簪花,唱歌跳舞……”
罗柏在被仆人拖走前,我叫住他:“你什么意思?”
“女性所受的教育与男人截然不同,她们所学的,只有如何依附别人。罗鸢只有靠着你,才能生活。”
我若有所思。
“当然,如果你想要为了荣耀,继续作战,罗鸢会为你骄傲,南境也会支持你的。你是南境的封君,南境的子民会义无反顾地为你抛头颅洒热血。”
我挥手,示意仆人放开罗柏:“你们都下去。”
罗柏站在门口,整理自己的衣袖。
我静静地望着他。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很少平心静气地端详他。
此刻,我的心就像经历怒火燎原的荒地,只有灰烬。
“你怎么可以背叛父亲?”我问,“我知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怎么可以?”
“我没有背叛父亲,”罗柏冷冷道,“我是在保全父亲的遗产。”
“我恨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父亲那么偏爱你……谁都有资格投敌,就你没有。你狼心狗肺……”
我流下眼泪:“不,你没心没肺。父亲那么爱你……”
罗柏走过来,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对不起,罗兰,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你和罗鸢能好好活下去……”
“忍辱负重,茍且偷生,也算‘好好活下去’吗?”我哽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