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亲战争(75)
我和妻子来到他床前。
我一见到老丈人骨瘦如柴、面无血色的模样,就知道他大限降至了。我心里愧疚不已,他毕竟是我妻子的父亲,我远道而来的客人,却在我的领土上惨遭毒手。
“所有人退下,让我和国王王后说话。”
仆人走出去后,房间一下子寂静得可怕,只听得见雪打窗,火燃烧和将逝之人艰难的喘息声。
“女儿,你必须要有个儿子。”皇帝握住朱姝递过去的手。
“父皇……”朱姝跪在床前,哭得梨花带雨,凄凄惨惨。
“你要守住我们的皇位……”皇帝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我会的,我发誓……”
“一定要小心罗兰……”
他还不知道,罗兰已经攻占了他们的首都。
“柏麝,你发誓……会捍卫我女儿的权益……”
“我会的。”我颔首。
“姝儿……我很想多爱你一点……”我的老丈人,淡淡一笑。
“是我没用,如果我是儿子……”我第一次见到妻子这样失态,仿佛被剥下皮的羔羊,将悲伤和绝望展示得鲜血淋漓,
“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母后不会死……我们一家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觉得朱姝虽然是女孩子,但不输很多北国男儿。
“不是你的错,”皇帝挤出一抹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强求一个男孩……临走了……才豁达……我的女儿,我的孩子,我为你骄傲……”
“姝儿,我会在地狱中受尽烈火折磨……我会为你祈祷……”
皇帝闭上了眼睛。
“父皇……”
“父皇?”
“父皇……”
“父皇!”
他死了。
我也曾经听说过朱赫的大名,听歌谣传唱他的英俊伟岸,但从未见过面。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森林里的枯叶蝶。
它会伪装成树叶,静谧地落在树根上。我小时候常带侍从去观赏,有一次,我自以为捉到了美丽的枯叶蝶,小心翼翼地将它装在罐子里。
回房间一看。
它只是一片枯叶罢了。
我的妻子很伤心,我想安慰她。
她摔开我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回王后的房间,反锁了门。
我只能以皇冠许诺,希望她在门的那一头能稍稍振作。
“我会为你出征,为你夺回皇冠和宝座。”
当晚,朱姝闯进我的房间,强迫我圆了房,匆匆了事后,她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直到怀孕,我每晚都会来。”
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和谢奕教我的完全不一样。
谢奕……
我忽然抱头痛哭起来。
我想要被温柔对待。
我想念谢奕温暖的笑容,我想念他温热的气息,我想念他时时刻刻都会照顾我的感受。
君王想要被爱戴
罗兰的视角
“托天主洪福,我加冕罗兰为南帝国皇帝、四境诸侯之首领、昂撒人民的庇护者、教会的保护者。”
谢奕将神庙般金碧辉煌,沉重繁复的冠冕压在我头顶上,我感觉排山倒海般的沉重。
七色光芒自穹顶倾泻,若天主的衣襟,它的圣光荣耀,伴随着唱诗班,缓缓降临在我的膝前。
我抬头,只见光辉缥缈,又若阶梯,仿佛有人正款款而下。
是你吗?
妹妹。
你是不是也为我感到骄傲,想必这时,你的翅膀会光环会因为喜悦而增色吧。
“天佑皇帝!”
我的封臣齐刷刷跪下。他们都穿着厚重的礼服,如同磐石一般稳,如古树一般静穆。
所有人都敛声屏气,不敢抬头看我,仿佛我的目光是燃烧的宝剑,会将他们焚尽。
我的确能。
我生杀予夺,决定有谁可以在我的领土上安居乐业。
我可以让百年豪门高楼塌,可以让沼泽森林平地起。
我可以遮蔽天空,我可以翻云覆雨,拨云见日。
我俯视他们,觉得有人正将我高高捧起。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高大过,山峦都会被我踩在脚下。
这就是权力呀。
我坐上四匹白马拉的金马车,窗棂以象牙和黄金装点——我专门吩咐过,还要有红玫瑰。
即使是在冬天,红玫瑰如烟霞般笼罩着威斯敏,它们被从温室搬出来,盛放在凛冬的寒风中,盛放在阳台,街角,每一个目光可及的地方,就连房顶和屋檐也全被涂上了红色。
天上飘落着红色的花瓣,在震耳欲聋的礼炮声中,翩跹如蝴蝶。
红色的海洋,红色的罗家。
威斯敏的居民挥舞着玫瑰花,呼喊着我的名字。
我向他们挥手致意。
我想起,那一年,和妹妹并肩而行。
她在我的耳畔玩笑,称我为“太子”。
悲伤涌了上来。
“陛下?”罗柏作为骑士长,护卫在我的车窗外。
“我想妹妹了。”
“罗鸢公主喜欢热闹,她的灵魂一定也为你欢呼。”
我浅笑。
不久之后,谢奕回来了。
“我的功臣,欢迎。”我热情地拥抱了他。
谢郑忍不住问:“在北国过得习惯吗?国王和王后对你好吗?你瘦了好多,颧骨都凸出来了。”
谢奕笑道:“我一切都好,不然还能完完整整地回来吗?”
罗柏道:“待会儿再叙旧吧,谢奕应该还有事要说。”
我示意仆人都退下。
“朱赫死了,”谢奕道,“在我离开爱德温后不久。王后一心要宣战,国王但顾虑,但他不久之后肯定会支持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