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亲战争(82)

我和陛下心里一清二楚，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绝对不是清白的——否则，陛下在登基的那一天，就会将他们全部释放。

我心里很担心，因为我不信他们的人品。

但见到他们因即将重见天日而兴高采烈的模样，我又有些怜悯——偷窃、斗殴等罪名，根本无法和战争这一真正的罪恶相提并论。

陛下向我坦白，罪犯对他来说，只是一次性的战争用品。他笃定，九成的人都会死，所以他才hui这样“慷慨”地许诺。

罪犯们走出监狱，昂首挺胸，仿佛自己是东征的骑士。

陛下提醒他们：“不能对居民不利。”

军官们将罪犯带往前线，粗略地教导他们一些事宜。

人后，陛下疲倦不堪：“这才一天，护城河就被血染红了。”

“罗柏大人肯定正快马加鞭赶来，陛下请放心。”

陛下颔首：“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我肯定不会输给朱姝的。我一定要赢。”

“陛下，我会帮助你，以任何代价。”

即使是我的生命。

星星陨落在了火焰中

罗兰的视角

罪犯不经用，几波过去就耗损了大半。

第三个夜晚终于落下帷幕。

星辰闪烁，与地面的篝火交相辉映。

我亲自带人巡视井水，以免有人投毒。

所幸，还没有糟糕到水源被污染的地步。

我摩挲着粗糙的黑石井床，感受着水的气息。

我的母亲，崇拜水仙女。

可我除了偶尔幻听幻觉，并没有任何魔法，既不能翻云覆雨，也不能召来洪水冲跨敌军。

我擦干净一枚金币，丢进井里，听着“噗通”一声水花溅起，我感觉心安了些。

“水仙女，若你真在，请听我祈祷吧。保佑我获胜，保佑我守住皇位。”

只有满身的酸痛和满心的疲倦回应我。我叹了口气。

我以为撑过七天，不说易如反掌，至少咬咬牙就能挺过去——因为书中的围城都是以月和年起步。

但我真不知道接下来的四天该怎么办。

我的佩剑“荒鸣”已经伤痕累累，到处都是尸体，鲜血染红了每一块砖瓦。

忽然，火球照亮了天空，好像天主降下惩罚罪人的神剑。

火球落在居民区，顷刻之间燃烧了起来。

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北国人放火了。”

无数的火球若流星般坠落，火焰连城，若一重重红色和橘色的山峦。

我忙赶过去。这时，城门传来猛烈的撞击声。

北国人一定在用攻城车！

一旦城破……

“陛下！”谢郑拉着马，找到我，“请您赶紧出城撤离！”

“不，”我冷冷道，“我答应过大家，会留守到最后一刻。”

“陛下，您一旦被俘，大家就全完了，所有人都会被朱姝以叛国罪斩首，”火光照耀在谢郑脸上，“只有您东山再起，大家才能活命。”

我咬牙。我不愿意这样认输，更不愿意抛弃那些支持我的人。

我不想让他们失望，如果他们知道我临阵脱逃，肯定会非常伤心。

“快走，陛下。”谢郑将我推上马。

我俯视着谢郑：“你呢？”

“我会留在这里，指挥战局，为陛下您尽可能拖延时间。”

“不行！”我眼泪夺眶而出。

“战争不过是为钱财，陛下，我等着您赎我回去。我是主教，他们肯定不敢杀我。”

谢郑微微一笑，英俊温柔得如同被烛火和鲜花簇拥的神像，任何诗歌都无法赞颂他如宝石般流光溢彩，在熊熊烈火中燃烧的眼眸。

“就算破产，我也会凑集资金来救你。”我吶喊，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

“陛下，等我们再次重逢时，我就将那个秘密告诉你。”谢郑吻了吻我的手，提剑冲向城门。

马儿开始奔跑，将谢郑的背影落在了烈火中。

我和谢郑第一次见面，是在五朔节的比武竞技赛场上。

他骑白马，穿银甲。我妹妹扔出红玫瑰，打在他的肩头。

他的妹妹，坐在皇帝身边，娴静羞涩。

那时候，他还很意气风发，眼中都是星星，笑容里都是和善。

不知什么时候起，常常在和我目光交汇片刻后，他会移开视线。

我曾以轻薄的态度等候他倾吐那个我心知肚明的秘密。

但……

现在，我想以最郑重的态度静候谢郑，就像信徒等候教皇的接见。

谢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就像天空里的太阳，月亮，和星星。

罗柏的视角

我从没有见过罗兰如此狼狈的样子。

他似乎骑马骑了一天一夜，自晨雾中现身，眼窝深陷，脸色苍白，脸颊还有烟熏过的痕迹。

我忙将他扶下马，吩咐侍从准备面包和热粥。

“我没事，快回去救谢郑……”罗兰倒在我怀里。

侍从端来食物，我命令大军继续前进。

“不烫。”我吹了吹粥，浅尝了一口。

罗兰也没有顾及形象，狼吞虎咽，边吃边流泪。

士兵们以惊诧的目光向陛下行注目礼——也许是脏兮兮的皇帝不符合他们敬仰的形象。

没有皇帝会像乞丐一样坐在路边就餐。

罗兰风卷残云地结束这一餐，直接用袖子擦嘴，起身道：“我们快走。”

“陛下，您不洗漱吗？”

“不。我们快回去。”

“好。”

“我的皇冠能换多少钱？”陛下摘下纯金打造的皇冠，道，“我一定要救回谢郑，就算倾家荡产，就算当掉我的皇冠，当掉我身上的最后一件衣服，我也要换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