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记糖水铺(124)
想到对方含笑说“做来麻烦,不会上菜单子,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崔瑄抿唇沉吟。
“阿瑄?阿瑄?”
回过神,谢氏皱眉略带担忧地看向他,“可是身子不适?”
崔瑄摇摇头,“无妨,许是昨夜没歇好,有些困倦。”
“你看看你,我便说你太忙了,同阿曜一般入崇文馆不好么?”谢氏瞪他,又因为心疼,不忍将语气放得太重。
没等他回答,谢氏又道,“沈小娘子写了安神助眠的茶方给我,待会你也抄一份回去。”
崔瑄点头,“是我不好,劳您操心了。”
谢氏忍不住再瞪,“你若是真知错,快别再叫我操心成家的事!”
“阿曜比你还小两岁余,这都第二胎了。我也没旁的要求,家世门第相当,小娘子性子与你相和就好,你不让家里操心,自个儿总得上上心啊……”
成家。
崔瑄忽然抬眼,对上母亲有些嫌弃又有些幽怨的目光,顿了顿,又垂下眼,到底没问出那句“若门庭不相当”,罢了。
风月事,最忌讳一时冲动。
崔瑄夹了一枚栗糕,送入嘴里,感受其在舌尖慢慢化开的甜意。似乎又没昨晚那么甜了。
清晨起来,阿霁收到了最后一件礼。
从后院门缝里塞进来的,薄薄的,一个信封。
拆开,一行不甚好看的字迹,阿霁不识字,请小娘子看完,念给她听。
沈朝盈看了也是有些惊讶,打开信封里面夹层,果然有枚碎银:“上头说这是宁大郎上月的工钱,除了二百文吃喝用度其余全在这了。还说每月都送来给你攒着,要替你赎身呢。”嗬!
从门缝里塞进来,也许是笃定阿霁不会收。
阿霁蓦然红了脸,夺了那银子就要往外丢,“呸!谁要他,他——罢了,我先收着,等到时见到再还回去。”
阿霁颓然松了力气。
沈朝盈摇摇头,将信也一并递给她,啧啧着走开了。
现在的年轻小郎君啊。
晚间阿霁捏着那信,不禁想,宁大什么时候会认字的?许是托旁人帮他写的。若信上说的当真,他果真这般情深意重,那当初为何不露面呢?
阿霁并不缺这碎银二两,她虽然来得晚,可她会攒钱,小银匣比阿翘的满多了,加上昨日沈朝盈给她的五两,少说也有十两。
但她不忍心丢出去,打铁匠辛苦,她得找机会将银子还回去,再告诉他,当初签卖身契是被迫没错,可她这会一点儿也不想赎身。
宁小山却一连几天没露面,阿霁忍不住望向铁匠铺的方向,这时候才发觉离得并不近,站在门口只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响,却看不清是谁在上工。
难道要她找上门去?
沈朝盈不赞同地摇摇头。
那天宁小山身边的几个伙计都贼眉鼠眼的,看着不像好人,阿霁一个小姑娘过去,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
阿霁将目光看向阿福。
阿福没意见,无可无不可。
沈朝盈叹口气:“这会子送上门还去,难免被旁人看见,你也看见了,那群人爱贪小便宜,这银子最后还能剩下多少……”
阿霁抿抿唇,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妥,那怎么办?
阿霁用一双水亮的眸子直愣愣看着她。
沈朝盈叹口气,真是恨铁不成钢。拍拍她肩膀:“他缺钱没法子自会来找你,人都是为己的。莫将男人的一点小恩小惠放心上,你越牵挂,越是他们想看到的。阿霁啊,且沉住气些,这样才能拿捏主动权。”
阿福听不下去,径直走了。
门内还隐隐传来沈朝盈教育阿霁“如何拿捏主动权”。
崔瑄放下要推门的手,耳边犹回响着小娘子语重心长的调子“沉住气”……又想起初见,公堂之上,小娘子哭得梨花带雨情状,一口一个“宣郎”。
崔瑄拧着眉,转身走了。
第65章 青砖小烤炉
过完了重阳节, 秋意便迅猛了起来。
沈朝盈早晨起来,往院子里一坐,剥两个煮鸡子配豆浆当朝食, 享受着开门前的片刻宁静。
民居的夯土墙没有高门大宅那么高的砖瓦,仰头可以看见很高很高的湛蓝天色,一大片云絮缓缓移动着。邻居家柿树的叶子落尽了,麻雀啁啁啾啾停在上边啄着柿子, 秋天的阳光从东面洒下来, 醇厚柔润,一点儿也不晃。
这时候她又觉得民居小土屋也不错了, 至少在肃国公府那样的宅子里甚少能欣赏到这样散漫悠闲的景致。
在这样沉静、从容、温和的清晨,沈朝盈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了十分的秋意。冷一分萧瑟,暖一分则和煦。
闭上眼是带着桂花香的微冷空气, 掺杂着腊肉味,刚刚那片朵大绵软的白云还在脑海中晃悠, 叫她想起云朵舒芙蕾的蓬松。
西式甜点啊——
沈朝盈半眯着眼打量着院子的西南角落, 那是个阴凉地儿,眼下堆了些梯架一类的杂具。
阿福是个聪明小伙, 兼之年轻时在木匠泥瓦匠那儿都做过学徒,沈朝盈拿炭笔画了草图,又比比划划地讲了下功能,不过三天, 院子里就砌起了一个圆咕隆咚的砖炉。
砖可贵了, 阿翘肉疼:“人都没住上青砖房哩。”
但当沈朝盈烤出来第一炉蛋糕时,她又吃得最欢的那个。
“好吃吗?”沈朝盈只尝了一块就不吃了, 烤炉做出来了,她得赶紧研究研究掌握好火候, 后续才能开发更多的甜品。
“好吃,真好吃。”阿翘连连点头,阿霁也跟着点头,她就没吃过这么软的糕点,还不怎么掉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