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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榴初绽(31)

作者: 浮玉山前 阅读记录

妙辞翻身,碰到一个硌手的盒子,是那个万岁台金花银砚盒。

妙辞搂住砚盒在床上打滚,语气雀跃,“真是我的心头肉,乖乖,可算把你踅摸回来喽。”

“没个出息。”

席憬礼节性地敲了敲门,踅身进屋,“洗把脸,起来用晚膳。”

妙辞把头探出幔帐,“哥哥,你一路把我抱过来的?”

“不然?”他拿帕子搽净手,声音窝火:“难道要侍卫将你风光抬进家门?”

妙辞趿鞋下榻,透过窗纱往外睇,见廊檐下系有一条晾衣绳,绳上晾着一个物件。

出屋一看,原来是木偶娃娃被夹在绳上,四肢蔫蔫的,湿答答地往下滴水。

“哥,你把它洗了?”

“不然?”席憬倚着门框,声音浑似被水泡囊,闷闷的,湿湿的。

“这种小事,怎的不让女使做。”妙辞把木偶娃娃狠狠拧了一把,“雨声潺潺,不知道娃娃何时能晒干。”

“别——”

席憬没止住妙辞的行径,一时胳膊腿像被胡乱拧了一通。

他跟娃娃共感,让旁人浣洗娃娃,岂不会被旁人摸一遍?

也是怪。旁人碰他,他要躲八百里远。可妙辞碰他,他却不讨厌。

不过哪怕是他自个儿来洗,也洗不舒服。他把娃娃摁在水里,自个儿也像遭了场酷刑。

给娃娃洗头,是将自己抚摸一遭。好端端的,又是酷刑,又是自.摸,真教人作恼!

眼下暴雨过了,只剩一股缠绵的细雨,雨珠子活似珍珠乱撒,往人脸上细细地拍。

妙辞蹲在屋檐底下,还跟从前一样,喜欢观赏雨天。

呆呆的脑袋,呆呆的手脚,受惊了会朝旁边挪一挪,跟麻雀似的,对外面总有耗不尽的好奇。

她不知道,在她安心熟睡时,席憬与那位卖他木偶娃娃的苗疆老妪见了一面,问清了共感的事。

“玩具身上有一种无毒无害的苗蛊,目前没人能解,将来说不准能被你兄妹二人解掉。”老妪的声音在席憬耳边响起,“这蛊邪乎得很,蛊象会不断加深,让你成瘾,沦陷,直至你与她完全共感。”

“当初你强买,我强卖,促成这桩交易。我说过,倘若没有一种强烈的感情将蛊催化,那它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玩具。倘若你执念深,那它或许会给你一个惊喜。”

“你对你妹妹当真没有萌生一种强劲的感情?”

“有时候,放纵与压抑都是一种摧毁。”

“你要选择放纵,去摧毁她;还是选择压抑,摧毁自己?”

石榴被雨水砸落,噗通噗通地滚着。

妙辞嗅着瓜果烂熟的甜气,轻俏说:“哥哥,想吃石榴。你给我剥开好不好?”

席憬没应声。

妙辞凑到他身旁,拽住他的衣摆,“哥,你在想什么?怎么心不在焉的。”

她说话时,熟石榴仍一个接一个地坠地。

席憬睐她一眼,她歪着脑袋,俏皮狡黠。

她是个红艳的石榴,宁愿落地坠水,也不愿被他吃掉。

“妙妙。”席憬俯身,把一封信笺甩在她眼前。

“你睡着时,誉王给你递来一封信。哥哥帮你拆开看了,他问你怎么还不出去见他。他在老地方,淋着雨,等你好久。”

席憬脸色铁青,“明明一整日都跟我待在一起,偏偏还能背着我‘偷人’。秦妙辞,什么时候的事?”

第16章 第16章

席憬手指一松,那信笺便掉在水滩里。纸张颓丧地湿透,却能从模糊的字迹里看出写信者的喜悦——迫不及待要跟信那头的人见面,却又愿意在雨里反复等待。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就连等待都甘之如饴。

席憬用手兜住妙辞的肩膀,有滴雨水溅到他的手背,顺着妙辞肩头的衣襟一路往下洇,仿佛要洇到她的心肺中去。寒飕飕的,像被八爪鱼的吸盘紧紧吮着,逃脱不开。

妙辞自然不肯将来龙去脉说出,恼道:“不然时刻把你夹到我的头发丝儿里,吹阵什么风,见个什么人,说句什么话,都要你亲眼见着才好?”

席憬把脸凑下去,冷声回:“那再好不过。再说,从前又不是没有这样过。”

“从前、从前!”妙辞掰开他的手,“横竖我只做你记忆里那个半大点的小孩算了!怪道你又是抱我回来又是给我洗木偶娃娃的,原来是在等着我感念你的好时,趁机揪出我的坏!”

妙辞拿杆子挑起信笺,黑字全都洇成了鬼画符,只能勉强窥出两个字:“等你”。

背后传来一阵“嘎吱”声,兴许是席憬正咬着牙,攒着拳头,阴森地窥伺她。

“不解释,那就是想让我来查明实情。”席憬从喉咙里挤出笑,“来者是客,人家要见你,也没有不让人家见的道理。”

席憬把妙辞推回屋里,阖住门。

“换身衣裳再出来,和等你的客人,还有揪你坏处的哥哥,一起吃顿饭。”

就这么放过她了?妙辞不可置信。

随后下人领她去了另一处用膳地。不在原来的小膳厅,而是七拐八拐,一径拐至一座静幽的小院。妙辞认得,那是她推翻假墙,与誉王尴尬碰面的小院。

坍塌的假墙处,如今垒起一堵高厚的新墙。墙面刻意做旧,锈迹斑斑的,结着一串稀疏的爬山虎,墙根时不时蹦出几只蟾蜍,呱呱地叫,偶尔舐走藤叶里的小虫。

院不算小,但花草推推挤挤地长着,便显得拥挤。下人引她走进一栋小阁楼,迈上二楼的小花厅,远远瞧见有道清瘦的背影,背手立在落地窗前。

妙辞道过万福,轻轻地喊了声,“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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