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榴初绽(40)
“外面的小白脸,一代坏比一代。连家事都没处理好,就急着拱走别家的好白菜。妙妙,这世上除了哥哥,旁的人你都得提防。誉王若全心全意对你好,那哥哥也不说什么。可你明知他非良配,继续在他身上蹉跎时间,值吗?”
浅水湾一带寂静得安全,妙辞扒着舟边屈膝坐,下巴墩在臂弯,兀自置气。
这些日子以来,每当想起席憬那张冷峻的脸,她总能感受到一股湿.意,妄图从一个曲折紧张的甬道里潺潺流出。
所以她更想躲、想逃,宁肯偎着旁人,也不肯再与他亲近。
她的沉默让席憬误以为,她爱誉王。
爱?这个字眼令席憬喘不上气。
一想到妹妹会跟别的男人做那种事,他整个人简直汗毛耸立!
他教妹妹什么是吻.痕,将来妹妹会把这种教学应用到别的男人身上吗?用他教给她的知识,跟别的男人实践?
妙辞背过身,没能看见席憬的脸色有多阴沉。
须臾,他忽然倒嘶一口气,整个人蓦地蜷起,痛呼出声。
妙辞想是席憬在闹把戏,并没回头。
过了会儿,席憬虚弱的声音传来,“妙妙,哥哥心脏不舒服。衣兜里有一罐药,你给哥哥拿出来,哥哥没力气。”
席憬有个心脏犯痛的老毛病。病不要命,却实在折磨人。不过这毛病已经很久没犯,这时好端端地犯了,是不是席憬在耍心眼?
犹豫片刻,再转过身,竟见他半昏厥着,脸比腻子粉还白。
妙辞的心一下乱了,扑过去,拽住他的袖管,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手在他身上没头绪地摸索。
记忆里永远高大坚韧的哥哥,此刻气儿都不往外出一口,脆弱地伏在她身上,像一头奄奄一息的野兽。
席憬匀出一口气,“衣兜在右侧腰那里,蹀躞带底下,你仔细找找。”
位置给得明白,可实在不好找。妙辞始终找不明白,额前冒起汗珠,耳边响起席憬有气无力的声音。
“疼这一场,哥哥想通了。那场相看宴,你若想跟誉王一起去,哥哥也不再拦你,横竖记得回家就好。不管t回得多晚,哥哥都等你。”
他眉头蹙得死紧,“别怪哥哥不愿放手,哥哥只是跟你待得太久,管你管习惯了。”
妙辞吸了吸鼻,抹了把脸,后知后觉原来自个儿早已泪流满面。
“哥哥,我不去赴宴了,就在家陪你过生辰。”
她把药罐翻出,倒出数粒乌黑的小药丸,喂给席憬。
那么苦的药丸,席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潦草咽下。
妙辞嘀咕着:“你疼成这样,我不放心,还是在家陪你更好。”
空口吃药,的确噎得慌。可为了效果逼真,席憬只好忽略嘴里的干巴劲。
妙辞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认真卖个可怜,就能得她怜惜。
席憬被她搂在怀里,感受出一种久远的温暖。
她那双细软的手,在他腰腿之间划来划去,到处作乱。
他心里痒梭梭的,声音也是虚飘飘的,“听哥哥的话,你必须去,和誉王一起去。哥哥只有你,可你不只有哥哥,还有你的朋友。原谅哥哥悟性不好,难得想明白这个道理。”
他把眼眯开一条缝,悄摸观察妙辞的脸色。
她沉默地流泪,偶尔有一两声抑制不住的哭声逸出。
真是古怪啊。逼她不去的时候,她硬是要去。如今让她去,她反倒不愿去了。
席憬计谋得逞,添油加火地说:“你且放开去玩。哥哥病着,没法亲自监视你,岂不如了你的愿?”
“不要这样说,显得我很没良心。”妙辞心里纠结。
席憬让她去赴宴,她自然高兴,这本就是她最初的心愿。可她从没想过,原来她的心愿,竟是用他的疼痛铺垫而成。
倘若逃离哥哥的代价是让哥哥不断痛苦,那她宁愿继续窝在哥哥的掌心,哪也不去。
妙辞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拗不过席憬态度强硬,只得答应他的话。
“哥哥,你真傻。”
“我不傻,妹妹傻。”
席憬把鼻梁往她颈边蹭了蹭,与她的肢体触碰,令他格外上瘾。
傻妹妹,竟完全没察觉到,他闹这一出,纯粹是在装模作样。
她早忘了,他心脏犯痛这个毛病早已治好。明明同她说过,可她只顾着跟誉王玩乐,把他的话全当耳旁风。
不监视她?怎么可能!他就算死了做鬼,也要飘在她身边,日夜盯住她,绝不松懈。何况如今他还在装病,如何能够不监视?
妙辞会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难道他就不会?
他用轻柔的话抹掉她的警戒心。等中秋那日,趁她不设防,他要一路尾随,用他的眼睛,切实窥视。
妙辞的确很愧疚,踩着席憬坍缩的肩膀才能翻出墙,看看外面的风景,这种认知简直如芒刺背。
不过她的愧疚来去匆匆,果真到了中秋那日,她反倒心情甚好,挑着簪珥衣裳,乐不思蜀。
她或许当真自私,当真没良心,可这些事,暂且都留在散宴之后再说吧!玩乐当前,良心似乎不是很重要。
出发前,妙辞在席憬跟前装了装,带着哭腔,不舍道:“哥哥,我走了,你好好养病。”
席憬虚弱地躺在榻上,假装没瞧出她的心机,殷切嘱咐一番。
妙辞一一应下,乘车出门,车拐到蛇皮巷停下。巷里另有一驾马车,供妙辞换乘。
一双修长的手伸到妙辞眼前,她攀住那双手,溜进车厢。
坐稳后,妙辞靠着车壁,与誉王对视,彼此的眉梢都爬上一股遮不住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