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道观打杂的那些日子(19)
我刚睁开眼,就差点被那只大金戒指闪瞎。
再顺着望过去,除了雾什么也看不清。我又看了看她头顶那副硕大无比的墨镜,没懂为什么会有道士穿得如此花里胡哨。
这家伙一看就不是正经人,我才不要照她说的方向走,拿出手机联系小绿车师傅。
“嘟、嘟、嘟——”
还是没有信号。我听着电话里不断传出的忙音,心如死灰摁熄屏幕。
“哎呀呀,看来你只能跟着我了呢。”封十八双眼弯弯,又笑了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笑起来可以如此欠揍,看得我真想抽她两巴掌。
算了,打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拖着装得满满当当的26寸行李箱跟在她后边,然后从裤兜掏出三枚铜钱。
封十八手上那根五丈高的长竿眨眼就恢复了初始大小,墨镜也重新架到鼻梁前,迈着二五八万的步子就出发了。
她居然连个箱子都没拎,全身上下就带了根竿子,清闲得像来逛街的。
“那边是抱朴宫的方向?”我问。
封十八托着下巴思考了会儿,然后才想起似的,说:“哦,不是,是位故人。”
……
十分钟后,我看着面前那片阴气森森的墓地,一字一句地问:“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故人?”
墓碑黑压压一片,高低错落在山脚,远远望过去很是不协调。碑间杂草丛生,看着荒败了许久,墓旁那一株株松树倒是劲拔,挺着脊梁苍翠欲滴。
奇怪的是,一路走来,一个本地居民都没见着,似乎很少有人到这边来祭拜。
而且走着走着,雾气意外的消散许多。直到踏入这片墓地,雾气竟然散尽了,我得以看清眼前的景象。
最中央那个最大的墓上面没写墓主姓名,竟然是白碑,大抵是还没人进去安葬。那也是唯一一个前方没生杂草的墓,在荒败的背景色里苍翠得出众。
然后我就看到封十八优哉游哉走到那个空白墓碑面前,理了理衣袖,恭恭敬敬地……
躺了上去。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可累坏我了,歇会儿。”
我看着她清清闲闲的模样,嘴角抽搐。
于是我抛了抛手里的铜钱:“我刚刚起了一卦,想算你是个什么东西,巽上巽下,得巽卦。”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我偏头,微笑着问她:“或许你知道吗?”
第10章 预收:《于万斯年》
“啧,小小年纪,没礼貌。”封十八掀起眼皮,打了个哈欠:“你才是个东西。”
我宽宏大量没跟她计较,找出她话里的重点:“你看着跟我也差不多大,怎么,难不成你道行颇高驻颜有术?还是说你压根不是人?”
我的问题没能收到回答,就被另外一道声音打断了——
“两位,在我的坟前聊得可尽兴?”
问得还挺有礼貌,就是用词有点儿诡异,听起来还有些闷,似乎是从什么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发出来的。
不过虽然闷,那声线却好听到近乎华丽,我听着竟然有些耳熟,皱着眉头试图回想。想了老半天,愣是想不起在哪听过,应该不是熟人。
奇了怪了。既然不是熟人,我为什么会对这道声音有印象?
最古怪的是,这声音明明没多大,却自带回音效果,在林木间层层迭迭扩散开来。话音刚落,满山的雀鸟似乎都停止了鸣叫,像是惧怕出声的人。
……不对,这片林子居然没有鸟,一只都没有,我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自从进入这片墓地,就没见过任何一只鸟,也没听到过一声鸟鸣,甚至连蚊虫都没有。
世界格外安静,安静得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好像除了我和封十八之外,整片林子,一个活物也没有。
那么问题就来了,是谁说的这句话?我环顾四周,企图找到声音来源,却连一道多余人影都没瞧见。
又在下一秒,狂风骤起。满树的叶片像受到什么外力,疯狂卷向天空,密密麻麻网住了这方天地,挡住了我的视线。
漫天树叶像静止剧照定格在空中,直到一声巨响打破这幅画面。
“嘭!”
前面一阵黄土扬起,连带着好些草根拔地而起。我猝不t及防呛了满嘴的沙,抬手扇开,不可置信望着前边的景象——
那块墓、居然、自己、开了???
哦不对,那个空墓居然被踹开了!
还是从里面踹开的!
封十八本来躺在上面休息,骂了句“暴脾气”,就迅速拄着木竿从墓板上跳开。随着她的转身退步,露出底下那个……棺材。
现在城市里兴公墓,为了提高土地利用率,统一把墓建在靠山的地方。分到每块墓后就小小一方地,只放骨灰盒,价格还死贵,面积稍微大点的价格往往翻上一倍不止。
而眼前却是实实在在的传统土葬,埋了口棺材。
棺材既不是朱红色,也非漆黑,反而黄灿灿的,纹路光滑,看着像金丝楠木。我想起之前逛某座博物馆的时候,导游说这种木头在古代被称作“帝王之木”,曾一度为皇家专用,甚至有传言说乾隆那口金丝楠木棺材是去前朝嘉靖永陵里偷的。
而现在,那口价值连城的帝王木棺材,非但毫不起眼埋在福林县这样一座偏僻的小县城,还被相当暴力地踹开了,厚实的棺材盖眨眼就四分五裂。
等棺材裂开,里头居然站起个人,身上穿着件黑色寿衣。布料貌似是丝绸的,光泽柔软。做工看起来还很讲究,用金线绣了片华美至极的龙纹,金光璀璨,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