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道观打杂的那些日子(22)
封十八喝得酣畅淋漓,我看得触目惊心,脑子里飞速闪过适合湖水生长的各种寄生虫,以及她的可能死法。血吸虫、姜片吸虫、阿米巴原虫;横着死、竖着死、旋转跳跃闭着眼死……
哦,这里微生物没法生长,所以也不会有寄生虫。
虽然得出了这个结论,但我经年累月的医学素养并不允许我进行和她一样的高危行为。
学医之前我能够开开心心地作死,学医之后我就只能小心翼翼地作死了。
小时候我常跟林狗提着篓子一起去挖荸荠,挖完洗干净就直接生吃,每回吃得都可高兴了。可长大后我学了《人体寄生虫》,老师说布氏姜片吸虫的幼虫会吸附在荸荠表面,生吃有可能感染,然后和蔼地放了几张狰狞的图片。
得益于那些挑战人类食欲的教学图片,我从此不敢看荸荠。
于是我拧开自己的水杯试图饮水充饥。但里面的冰才化了一点点,我把杯子倒转一百八十度,使劲拍了拍,也刚好只够一口的量。
一口下去,更饿了。
我饥肠辘辘地质问封十三:“你开始就不能直接把我带到抱朴宫吗?非得来给人送那点儿仨瓜俩枣的纸钱?”
“我当然不止是来给人送纸钱的啊——还想顺便看看你能不能活着走进这个地方。”封十八擦干嘴角,用那副硕大无比的墨镜望着我:“现在看来,你的确很特别。”
“知道那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墓碑吗?”封十八偏头望向那片墓地,平静地说:“这里是人间与冥间的交界处,按理说活人不能进入,但总有人用些歪门邪道,打开了连接两个世界的‘门’。”
“至于结果,你刚刚也看到了。”
“他们都死在这里了。”
“死在这里的灵魂,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我听得背脊一凉,试图消化她说的这一切:“所以刚刚那场莫名其妙的雾,就是因为有人开了那扇‘门’才产生的?”
封十八点点头,赞许地说:“反应挺快。”
“是吗?”我在她旁边蹲下,阳光灿烂地微笑:“你之前是怀疑我开的‘门’吧,所以才试探我。”
没等她回答,我重新起身:“这个鬼地方连太阳都见不到,还没吃的,我没事进这里来干什么?我要回去吃饭,吃顿好的,还要加个鸡腿。”
我拖着行李箱,沿着小溪往前走。
走着走着,沿途的风景就变了样。
从一片灰扑扑的墓地,变成了……另外一片灰扑扑的墓地。
每块坟的样式各不相同,似乎连材质都不一样,有的像用最简易的黄土堆的,有的则是水泥砌的。
我不由得震惊:“不是说人间和冥间的交界处吗,居然这么好进的吗?那么多墓碑,组队之后都够踢完世界杯了吧——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国足进不了世界杯。”
虽然戴着墨镜,但我可以肯定,封十八一定在墨镜后朝我翻白眼。想到这,我很快懂了她为啥老戴着个大墨镜,一定是太欠了怕被揍。
沉默片刻后,封十八说:“那是从上古时期一直到现在所有死去的灵魂。里面还有好些是大巫祝,掌一族神权,受万人敬仰。谢玉川闲得慌,给那些人每一个都立了碑。”
“哦,上古时期啊。”听到这几个字,我认真地点点头:“我家族谱最早也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山海经》里面都记载过。”
见人不解,我耐心地朝她解释:“槐江之地山,东望恒山四成,有穷鬼居之,各在一搏。*”
穷鬼,可不就是我祖先么。
听完,封十八冷笑一声:“笑话讲这么烂,你写的小说也一定没人看吧。”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我的人格!”我悲愤地反驳:“而且你心里头知道就好了,干嘛说出来啊,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我不想再跟这种家伙说话,怒不可遏加快步伐。
本来我以为今日份的冲击就到此为止了,结果又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
第12章 唯一正版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
这溪水浅浅一条,看着清澈见底,溪面则波光粼粼,潋滟一方湖色。
沿溪走着走着,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个地方明明没有太阳,更没有路灯之类的存在,按理来说应该看不见东西,但这里却并不算昏暗。
眼能视物的前提是物体发出或反射光线,这意味着这个空间有其他类似“光源”的东西。
光源来自溪面。
星星点点,平铺十里华光,顺着溪水而下,蜿蜒成漫天银河——
真正意义上的,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那些细小的“光源”几乎和溪水融为一体,直到它们飘上来时,我才注意到这些存在。
一点。
两点。
三点。
……
千万点流光,缓缓从溪水升起。
看起来就像溪涧里的萤火虫,荧荧一片。只不过没有萤火虫那样大,而且不是黄绿色光芒,而是白光,像太阳复合光那样的白色光芒。
现在这些小得几乎只有一个点的光芒,正深深浅浅浮在古老的巨树林木之间,照亮了这方天地。浅绿t与幽碧的叶在碎光下漾出阵阵林涛,奏响庄严的古典乐。
全世界的光芒都坠落在我眼前。
恍惚间,我想起了自己早已远去的童年。在夏日晴朗的夜晚,透过平房围出的狭小方形,可以看到漫天的星空。只是离开谢宅后,城市的光污染太严重,我再也没见过那样明亮的星空了。
眼前的景色太过奇妙,像奇幻电影才可以存在的场景,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治愈,于是偏过头问封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