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道观打杂的那些日子(28)

我耳朵震得生疼，不想理这棵臭脾气的话痨树，转身朝外走。

“喂！你干嘛走了，不就是说了你两句吗，你们凡人肚量为何如此之小？喂喂喂，你真的走了？好了好了，本尊不说你就是了，你别走了——干嘛一直不理我啊！”

“你、你不要走好不好？再陪我聊会儿天嘛。”说着说着，它的声音小了下去，委屈巴巴地开口：“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和我说过话了。”

我没理，依旧往河边走去，于是听到它的声音越来越闷。到最后就跟蚊子声似的，只听见那声“很久很久都没有了”不断重复着。

声音终于彻底消下去。

过安检的时候不能带管制刀具，所以我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利器。

我望着周围堪比原始森林的原始环境，只好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一条石锤、一条普通的，然后学着《荒野求生》里面贝爷那样将两块石头狠狠对碰。

乒乒乓乓碰了好多回，最终得到一面锋利的石刃。

石刃接触部位有限，我只能用它一根根割断芦苇。割了老半天，手都快磨破了，才成功获得一大堆。

确定自己拿不下更多的芦苇之后，我把它们抱回了树洞。

这玩意儿看着挺轻，没想到摞成一堆之后还挺重，我抱着竟然有点儿吃力。

神树的声音又响起了，不过这回不是在我脑子里，而是在耳朵边上——

“你回来啦？”它小心翼翼地问。

“回来了。”我把割下的芦苇铺在树洞里头，探出头问封十八：“你要不要进来睡一觉？反正这里的时间是凝固的，出去之后也没差。”

封十八拖着她那副很困的身躯进来，到了我铺的芦苇上，然后倒头就睡。

我：……

我又去割了一堆芦苇，铺在旁边。

还好谢玉川烧出来的树洞够大，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你这就要睡啦？”神树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它矜持地清了清嗓子：“咳，本尊允许你睡前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

“哦。”我懒洋洋地回：“那我怎么好意思打扰神树大人呢。”

神树很快就露出真实面目：“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打了个哈欠。

“你给我讲讲嘛，求、求求你了。”它不太熟练地说着这个字，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可怜：“谢玉川阴晴不定的，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给我讲上一两句，但是她心情好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收拾好了床铺，躺在上面，问：“哦，那你想听什——”

话没说完，它就飞快地回：“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外面的就行！”

“行吧。”我了然：“那我就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我小时候住在一座不怎么发达的小镇上。当时我住的宅子叫谢宅，我是谢宅的老大，里面有个小孩跟我特别不对付，但后来还是被我收服了……”

“小镇上有座不怎么大的山，山上有无花果树，周末的时候我和小伙伴经常手拉手去那边摘果子——哦，我们人类跟人类当朋友一般就是从牵手开始的，但成年人会复杂一点，不过像你这么笨肯定理解不了成年人的社交法则，我就不跟你讲了。”

“你才笨！！！”它忽然插话，然后好奇地问：“朋友是什么意思呀？”

“你连朋友都不知道还说自己不笨？朋友就是……”我想了想，发现这个词语还真有些难定义，就尝试着形容：“就是你愿意和ta一起玩，有好玩的事情也会分享给ta的那种人。”

它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轻轻地问：“只能是‘人’吗？”

我思索片刻，回道：“动物也可以，我们经常说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哦。”它呆呆地说。

于是我继续往下讲，偶尔被它打断，然后停下来解释“喜欢”是什么意思，“想念”是什么意思。

我讲着讲着，从谢宅一直讲到我去过的所有山川与河流。最后不知道讲到哪，困意来袭，就渐渐睡着了。

恍惚间，我感觉肚子上多了点儿软乎乎的触感，好像有什么东西盖到了肚脐眼上。

我费力地睁开睡眼，只迷迷糊糊睁开一线，隐约看到团绿，仿佛是树叶之类的东西。叶子后面跟了枝褐色的树干，似乎是从洞外伸进来的。

盖上之后，身子好像暖和了一点点。

我没来得及看清，就被困意再度扯回了睡梦之中。

……

这天睡得意外踏实。

等我睁眼的时候，就看见身上盖着绿油油的叶子。叶片非常大，比我整个人还大，却意外的柔软，搭在身上都没有太多重量。

我把叶子调转了个方向，伸手去摸叶柄，发现上面还有些湿漉漉的，似乎是从树上直接扯下来的。

“咳，不用谢。尔等凡人，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吾毕竟是上古神树，此等小事，不足挂齿。”神树傲娇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顺水推舟地回：“哦，好的，那我就不谢了。”

它很快炸毛：“哼，你这人怎么都不知道感恩的！！！昨天晚上还有游魂想附你的身，都是我赶跑的！”

我抓出重点：“游魂？什么游魂？”

“就是没来得及被谢玉川捏碎的魂魄，出也出不去，就到处游荡。昨晚有好多个游魂都想附你的身，还有三个打了起来。”

我自己都震惊了：“我这么香饽饽？”

我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又去河边照了照，没发现异常。

神树接着说：“谢玉川给你开了天眼，所以你身上有一部分她的力量，对那些游魂来说是很大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