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道观打杂的那些日子(44)

始作俑者对这一切无动于衷，抬起那双锃亮的皮鞋，撑着那把做工考究的油纸伞，从我身边慢悠悠走过。

也没见她步子迈得有多大，眨眼间，这人就在蛟龙旁站定。一阵幽香从我身侧短暂略过，我还没来得及分辨出那t是什么气味，就淡淡化在雨里。

那头庞然大物感受到主人的出现，竟忽然间变得乖顺起来。就像家养的宠物那样，艰难支起身子，抬起头颅，轻轻往主人手里蹭。

谢玉川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颅，又温柔地摸了摸它血染的眼眶，爱惜地说：“这么狼狈。”

说着，她手轻轻一拢。明明动作看着很轻，蛟龙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子再度倒下。雪白的脑花从坚硬的颅骨中流出，被泥土染成黄色，顷刻失去生机。

它还保持着讨好的温驯姿态，就这样毫无防备死在了主人的手中，两只血肉模糊的眼睛还朝向主人的方位，试图凭借这双瞎掉的眼睛看清对方。

“连个凡人都应付不了，那你也去死好了。”

这样说着，谢玉川从兜里取出一张绣金的手帕，慢条斯理擦去手上沾到的血迹。

擦完，她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匕首。刀鞘同样很讲究，刻着繁复华美的花纹，一出鞘，就露出里面泛着精光的刀刃。

谢玉川在指间优哉游哉转着这把看着就大有来头的匕首，就像转笔那样惬意。转着转着，她停下手中动作，把匕首尖对准爱宠。

她撑伞缓步走着，寒光随之在黑色的鳞片前缓慢游移，最终停留在某个部位，往里一伸。

“这个部位不错。”

话音刚落，咔嚓声响起。

坚硬的鳞片被小小的匕首轻易刺穿，密密麻麻的纹路以刀尖为圆心铺开，眨眼就四分五裂。鲜血从下面渗出，随着匕首不断前伸，露出里边的森森白骨。

谢玉川挑起一块里脊，就着匕首，生啖其肉。

她吃东西也很讲究，细嚼慢咽的，仿佛口中嚼的不是块生肉，而是什么米其林大餐。

嚼完，她竟然真咽了下去，又挑起一块里脊肉，把匕首伸向我，温和地问：“你可要尝尝？”

第24章 唯一正版

谢玉川的每一次出现, 都刷新了我对人类变态程度的认知。

“你就这么吃了自己爱宠的肉？还专捡里脊肉吃？”我不可思议地问。

只是，看着匕首上那块切得方方正正的里脊肉，在饥饿的作用下, 我可耻地咽了口口水。

已经好久都没吃东西了, 连杯子里的水都被喝光了。

饿。

很饿。

想吃东西。

她似乎发现了我咽口水的动作，在素伞之下笑了起来, 笑得很好看。明明背景血腥狼狈, 但谢玉川站在那里，莫名就让这幅景色添上了山水画的质感。

也不知道贿赂了女娲多少。

“味道不错。”她顶着这张惊为天人的脸，从容自若用匕首挑着蛟龙肉，朝我伸近, 循循善诱。

“你经常这样吃生肉吗？江里的生物容易有寄生虫。”我回完，接着问：“你有打火机吗？”

“真讲究。”谢玉川挑了挑眉, 从兜里取出个打火机，隔空抛给我。

“我哪有你讲究, 连打火机都这么花里胡哨？”

谢玉川似乎很喜欢金，棺材是金丝楠木的, 寿衣绣着金丝, 就连打火机都镀着金。

我的眼睛猝不及防被闪到，缓过来后, 看清手里那个方方正正的黄色方块，上面刻着S.T.Dupont。虽然我对奢侈品牌不大了解，不过我的法语老师上课时科普过法国的奢侈品，所以认出这是个很贵的打火机牌子。

最特别的是, 都彭打火机开盖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据说还可以像调钢琴那样调节声音频率。

“嗒。”

我打开，果然听到了传说中的开盖声, 清脆悦耳，很是好听。

怪不得电影里黑.帮大佬干架之前都要给个开打火机的特写，优雅，太优雅了。

可惜我没留意过他们的具体手势，单手罩在上面，防止雨淋。又看着空空荡荡的火机，问：“这个东西要怎么用，为什么开盖了没有火？”

谢玉川答道：“要转那个打火轮。”

只用过一块钱打火机的我沉默了。

拇指从那个黑色的打火轮一擦，明亮的火花从中腾升而起，在金色机体里静默燃烧，差点烧到我挡雨的手。我飞速抬高手，大受震撼。

想跟这些有钱人拼了。

谢玉川依旧是那副帝王般的惬意模样，似笑非笑看着我。封十八则拄着那根木竿，掏出手机，往上面打着什么字。

打完，她说：“这下锁龙井不用修了。”

“这栋鼓楼得修，必须得修。”学姐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楼，背着那个巨大无比的登山包，神色复杂回封十八。

尽管裙子已经脏了，但黑色的登山包和白灰色的裙子依旧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

从始至终，她坚定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这栋鼓楼上，不曾离开。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经蛟龙一闹，楼塌得已经差不多了。

原本高高大大的建筑在瓢泼大雨中残缺得不堪入目，砖都破了不少，露出里面的红芯，从洞中长出的神树也早已不见踪影。望过去的时候，三楼恰好有根柱子砸下来，轰隆隆压垮了楼底一株杨树。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脑袋、我的腰、我的——”杨树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响了一半就没声了，地面随之渗出大片鲜血。

不管看多少次，树也能流血的视觉震撼依旧强烈。我眼前的世界几乎全被染成鲜红色，被铺天的大雨不断冲刷，却怎么也冲不干净，无边无际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