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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道观打杂的那些日子(57)

作者: 观复子 阅读记录

很快,我做出推断,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要参加早晚课。

大意了。

但是来都来了,也只能硬着膝盖继续下去了。

没跪多久,我的脚就麻了,开始佩服这些每天都坚持早晚课的师兄们。

身体也开始微微发热。

忘了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五音对应五行,通过不同的发音方式,可以对不同的器官产生调理效果。我推测早晚功课这些经也有类似的作用。

说起来,风角术好像也可以通过风的不同音调来判断吉凶来着。

一想到这,我才想起封十八他们,偏头,昨天一道进观的那几个人全都没来。现在是早上五点过,这几个家伙肯定在客宿楼睡得正香,可恶。

只是唱着唱着,空气中多了几道沧桑且杂乱的声音——

“灵音到处,灭罪消愆。宝号宣时,扶危救难。”

听着这些明显苍老许多的声音,我转头,顺着声源的方向望过去。奇怪的是,门外空无一人,只在殿旁种了几株松树。

松树是常青树,所以这个季节也没怎么掉叶子,墨绿的针叶在风中微微颤着身子。树干蛮粗,看起来有些年头,声音也有种符合年纪的沧桑,念经的时候还真有那么点正儿八经的样子。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车站的树会说方言,哪成想,长在道观的树竟然还会念经。

我大开眼界。

*

等好不容易做完早课,我的膝盖几乎已经麻木了,一瘸一拐从蒲团上起身。

有位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师兄绕过一群人走到我跟前,我心中动容,正要说自己很坚强完全不需要扶,对方就开了口:“你就是万师兄吗?”

“我是。”想了想这座观可能知道我的人,片刻后,我神色凝重地问:“你是李师兄吗?”

李师兄,来之前斩钉截铁和我说义工楼没床位的那位师兄。

也许是我的语气中的幽怨没藏住,她的眉毛以一种微小的弧度皱了起来,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我俩之间有什么仇。我很快收敛起自己的表情,朝她和善地微笑。

李师兄穿着道袍,刚刚做早课的时候也站在第一排敲着钟,我先入为主以为她也是抱朴宫的出家弟子。因为昨天已经登完记了,我理所当然地问:“师兄是来给我安排活干的吗?”

李师兄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来收押金的。”

我才扬起的嘴角凝固住了。

李师兄接着说:“这是观里的规矩,要先交两百块押金,做够两个月的话会退回去的。”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很轻松,好像在说着游戏签到就有金币掉落这样的小事,末了又道:“没做够的要按每天四十块补交住宿费。”

虽然每天四十块蛮便宜,但来之前竟然没有一位师兄事先说明过这一点,让我有种隐隐被欺诈的感觉。

听完,我想回家的念头再次加深了。

想起义工楼那不忍直视的环境,我很快纠结起自己能不能住够两个月。但转念一想,室友都住了那么久,我觉得自己应该也能行,就给她转了押金。

虽然一开始斩钉截铁告诉我义工楼没床位了,刚刚还管我要了钱,但李师兄比前两位师兄热情很多,主动说要带我去食堂。

我跟t在李师兄后边,从后山歪歪扭扭的台阶下去,发现这座山上种的大多是松柏。走在其间能闻到松针特有的微香,略带一丝苦味。

出乎意料的,某棵松树上居然栓了头羊,正低头安安静静吃草。全身毛茸茸,两只角尖尖的,清晨的阳光洒在它身上,照亮那身洁白的卷毛。

我望向它的时候,它也发现了我,从草地抬起脑袋,长长地“咩”了一声,两只软趴趴的耳朵随着它的动作轻轻荡了荡。

好可爱的小羊——

肉串!

我双眼一亮,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矜持地询问李师兄:“抱朴宫不是不能吃荤的吗,为什么会养只羊啊?”

她猛然转头,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打量着我,仿佛在看什么罪大恶极之人。

我对她这种目光不明所以,沉默了好一会儿,李师兄才语重心长告诉我:“这只羊不是养来吃的,它迷路了,走到了我们观里,就一直养着了,我们管它叫羊师兄。”

我:……

我遗憾地回:“这样哦。”

依依不舍地望了眼羊师兄,我终于跟着李师兄到了地方。

刚刚她用的词是“食堂”,但到了之后,上面的木牌匾写着“斋堂”两个字。我品味着两个词的差别,问:“师兄你出家多久了?”

“我没出家,和你一样是义工。”

“那你怎么穿着道袍,刚刚还在前面领唱?”

李师兄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吞吞吐吐组织了好一会儿用词,最后摊开双手:“我也不知道,嗯,但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

“……好神奇啊。”

“我也觉得很神奇。”

我对抱朴宫不正规的印象又双叒叕加深了。

不过虽然它不那么正规,该有的讲究还是有的。

进去后,李师兄指了指食堂里边那片类似四象限的桌椅,告诉我:“这里吃饭比较讲究,乾道和坤道得分开坐。乾道坐靠窗那边,坤道坐靠墙这边。”

乾道就是男道士,坤道就是女道士,不会管人叫道姑。

我知道道家对乾坤阴阳这块比较讲究,所以接收得很顺畅。

说完,李师兄又补充道:“方向也不能随便坐。如果是坐左边,就要朝右边坐;如果坐右边,就得朝左边坐——就是朝着中间那个神龛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