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道观打杂的那些日子(78)

“主角的事，你少管。”

“行。”林狗又笑了下，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梦里怎么能控制自己说什么。”

虽然这样说着，他还是顺着我的话开了口：“就说我现在过得很好，有按时吃饭，按时长大，还有——”

“还有什么？”

他望着我，一字一句地说：“还有，小万也长大了。让她别担心。”

说这句的时候，他声音放得很缓，被晚风一吹，悠悠融化进暮色里。

我摸了摸耳朵，有点儿痒。

最后，我苦心孤诣教导他：“你不要突然这么正经。”

……

回到义工楼的时候，一楼的柱子旁边吊了盏灯。

没错，吊着的。用根黑糊糊的线，在木板之间一路延伸，从头顶吊下来。风大一点的时候，那盏灯还会小幅度晃起来，把周围草木影子映得摇曳。

义工楼有两个入口，我这次走的是靠厕所那端的入口，杂草丛生，一路上都能听到植物们讲着悄悄话。自从入了夜，它们的声音就比白天小了很多，听上去困困的。

没几步就到了那个所谓的“仓库”，外面摆满了杂物。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很大的竹蔑，上面铺满了松针，苍翠欲滴。松针特有的清香散发在空气中，闻着还怪舒服的。

上午的时候还没有这个东西，我看着稀奇。恰好李师兄从仓库出来，手上拿着个破破烂烂的小蛇皮袋，我顺道问她：“这些松针是要拿来干什么啊？”

“吃的。这些都是古道长晒的，补充阳气。”

我瞳孔地震：“抱朴宫的菜谱还有松针吗？”

这玩意儿光看着就怪黑暗料理的，不敢想象做成菜会是什么味道。

“不是食堂菜谱，就古道长自己吃的。古道长是从龙虎山过来的，喜欢研究草药，旁边这个就是她药房。”李师兄指了指仓库旁那个小房间，说：“古道长治好过很多人，刘师兄之前老咳嗽，也是喝了她的药之后就好了很多。”

“这么神奇？话说古道长是哪位？我怎么好像没见到过她？”

“就是年纪最大的那位，头发比较白。她平时都吃自己搭配的药膳，所以不会去食堂，你没见过她也正常。白天她一般在山背面呆着，那边有她专门种的药材。”

说着，李师兄拿起一撮松针放进嘴里，嚼嚼嚼。

生吃可还行。

自己嚼完，她还抓了一撮递给我：“你要尝尝吗？”

“不了不了。”我连连摆手，又问：“话说道家这么喜欢补充阳气吗？”

“是啊。所以像我们这些义工平时碰到，彼此之间要互称师兄，而不称师姐师妹那些的，连师弟也不叫。”

我了然于胸：“原来如此。”

怪不得道观阳气重。所以阳极生阴，道观下边那条河才适合作为跟黄泉的连接点。

想明白这点，我和李师兄道了别，回自己房间去。

这栋楼晾衣服的地方就在门外，柱子之间拉根晾衣绳，我洗过的床单被套就挂在上边。今天天气好，被套都干了。

我收了那几件花花绿绿的布料，开了门，借着外面的灯光，看到整个房间——

都被绿油油的叶子填满了！

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神树幽怨的声音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响起：“哼，凡人，你还知道回来啊。出去了那么久，居然还记得自己住在这里呀。”

看来在阴阳怪气这件事上，全物种都是差不多的，它这番发言直接让我幻视林狗。

而且神树叶子太多，说出的话愣是给烘托成了回音效果。

“我出去得不久，而且你活了那么多年，我出去的时间对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澄清完，我伸手，把横亘在眼前的藤条拨开，教导它：“还好我室友现在没回来，不然你这样会吓到人的知道吗？这里是凡间，不像你之前呆的地方，以后你不能再这样了。”

“你说我！你在外面玩了那么久都没带我一起，现在回来第一句话居然就是说我！！！”

神树怒气冲冲控诉，全身的叶子都抖了起来，但随着我打开房间里的灯，它的注意很快被吸引——

“哇，这就是电灯吗？好亮呀。”

它伸出一截枝叶，试探性去够那个发着白光的物体，被我及时阻止：“不要碰，它很烫的。”

嫩绿的枝芽止步于灯泡外一厘米的距离。

我说了回来的正事：“你重新变成一片叶子，我带你去黄泉玩。”

“黄泉？！黄泉才不是玩的地方！”很快，一屋子的树叶都缩了回去：“之前有个巫祝告诉我，那个地方不能去的，凡人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所以你怕了？”

“胡说！我乃堂堂神树，怎t么会怕黄泉。”它叉起两片叶子：“本尊只是怕你丢在里面出不来了！”

“我不会丢的，之前到你们那个阴阳交界之处，我不也全须全尾出来了么？”

“对哦。”神树才反应过来似的，说：“你身上有谢玉川的气息，阎王也怕她。”

“……阎王也怕她？”

“她之前有次去跟阎王要过人，结过梁子，后来阎王一见她就躲。”

“要人？她要谁？”

“我怎么知道嘛！谢玉川脾气那么差，就是偶尔喝酒之后才说个一两句的，怎么可能全说出来嘛。”

“行吧。”

我把晾干的被单甩到床上，带了个手电筒，再背了个包。正打算出门，就碰到拍完星空刚回来的千师兄——

“万师兄，你们回来啦！我来给你们送零食了！”说着，千师兄提着一大袋零食，从门口探进脑袋：“诶，刘师兄呢？她没回来吗？她没回来的话你刚刚在和谁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