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道观打杂的那些日子(81)

她忽然睁眼，我从上至下对上她那双眸子。学姐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有些温柔地说：“接下来就辛苦你了。”

手掌贴上来的那刻，我瞬间冻到天灵盖，跟个冰棍似的。

说完，学姐又仔仔细细看了我好几秒，才重新阖上眼睛。我这才注意到，她本就苍白的脸庞更白了几分，像没有血色那样。

我本来还想问问她到底是人还是鬼，想了想，鬼应该不会这么虚弱，看来学姐是活人了。于是我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纸船仍在高速前进，宛如一柄悍然利刃，径直劈开前路。

我打着寒颤，想借蜡烛的火点燃金元宝，手抖了老半天，才成功点着。黄灿灿的金箔纸燃烧起来，在暗夜中明亮异常。

一点燃，我感觉周围的冷空气就一股脑全往我手边拱。

神树在我的兜里实时转播：“它们都打起来了！啊，好凶残！有只鬼用自己的舌头绕住了另一只鬼的脑袋，还有只鬼把别鬼的眼珠子抠出来了！”

说着，它还伸出两片叶子，假巴意思捂住眼睛。

我再次打断它：“够了，不要继续描述下去了。”

然后多烧了几个金元宝。

红彤彤的火光很快连成一片，落进雾中，那些雾就像实体化一般，眨眼就融化了。

不过黄泉路似乎一直都是下坡路，船头一直朝下开，跟瀑布似的。

很快，我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地府地府，自然是建在地下的，所以要往下走才能抵达。

等一袋金元宝烧完，周遭的雾气终于退干净了，船也终于抵达平地了，我得以看清眼前那个高高大大的牌匾。

写着“鬼门关”三个金色大字。

第44章 唯一正版

等到了鬼门关, 我的眼前就跟按下开关似的，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周围暮色越聚越深，比我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夜晚都要浓, 仿佛千万个黑夜压缩在一起, 最后萃出一团纯粹的黑。

这里的天空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 就是块纯黑色的幕布。望着它的时候, 会有种被黑暗吞噬的浩淼感。

整个世界唯一的光芒来自船头那支静默燃烧的蜡烛，白色的蜡滴一颗接着一颗滚落，已经烧掉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样子。

看着看着，我忽然发现, 自从到了这个地方，烛火竟然不再摇曳, 明亮的火苗安安稳稳腾升着。

很快，我便意识到, 这里没有任何流动的风，仿佛一个完完全全静止的空间。

就在这时, 耳边响起恶鬼的嘶嚎, 此起彼伏，尖锐异常。像是长长的指甲从黑板划过的那种声音, 却比那夸张一百倍。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如潮水一般，从每一个方向传来。

要是录下来, 估计能评个奥斯卡恐怖片最佳配乐奖。

我身子僵住, 机械地偏头，借着蜡烛的光, 看清那些面目模糊的恶鬼。

都浸泡在黄泉里，表情很是狰狞。就像神树刚刚转述的那样，有的缺了眼珠，剩下血淋淋的眼眶，有的拉长舌头，一直垂进河水中。

一对上视线，我本就冰凉的躯体又凉上一分。

不过奇怪的是，我看清它们的时候，那些嘶嚎声竟然停止了，穷凶极恶的表情也像同时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恶鬼们齐刷刷移开视线，就跟见了鬼似的，飞速调转身子，把脑袋埋进河里——

这合理吗？？？

不是，现在见鬼的难道不是我吗，这些鬼在躲个什么鬼？

我看得莫名其妙，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再一抬头，眼前景色竟然又变了。

黄泉消失了，转而化作一片玄色土壤，纸船搁了浅，发出闷重的声响。

我看到眼前不远处排着条长长的队伍，数不清的鬼魂徘徊在鬼门关之外，每个鬼的手上还拿着黄色的纸张。黄纸巨大无比，有半人来高，看起来像类似路引的东西。

长队前方由几个鬼卒守着，挨个查看路引。有个大抵死早了，阳寿还没尽，手上也没路引。被白面的鬼差拉出去，劈头盖脸一顿骂。

趁鬼差教训这个孤魂的时候，后边另一个野鬼上来就是一个猛冲，直奔鬼门关之下。

没有路引的孤魂被拦，这个硬闯的野鬼却没人阻挡。我心想这地府的执法人员不太行啊，办事太不懂得变通了。又当机立断把学姐扛在肩上，趁着骚乱，找准空当，直奔那堵城墙之下，并嘱咐神树：

“你变一部分树枝留在这里守着蜡烛，然后再变高点，把我送过去。”

“本尊可是堂堂神树，你居然又命令我！”

“求你。”

……

神树不愧是神树，在地府也能长得高高大大，树冠眨眼就超过了那堵玄色高墙。

在底下骚乱平息前，我完美翻身，刚好t落在“鬼门关”三个大字之上。

然后透过这块匾，看清了那个试图硬闯的野鬼的下场。

明明没鬼差拦，它却自己停在了半路上，步子肉眼可见地慢了下去。每往鬼门关走一步，身子就往下矮一分，仿佛被什么重如千钧的东西压住，硬生生挡住它的去路。

等抵达鬼门关的前一步，那只鬼彻底趴了下去。整个身体重重砸进土里，成了歪七扭八的形状，脑袋上还冒出一缕白烟。

这个时候，才有另外一个鬼差慢慢悠悠过去，带着个镣铐，把它铐起，拖走了。

所以没有路引的游魂会被拦在鬼门关外边？

我看了看自己身下结结实实的牌匾，又试探性抬了抬胳膊，没感受到任何阻力。

应该是神树的原因，我摸了摸它的叶片，夸道：“你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