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越救越黑化(159)
上面写着一行笔力清隽的行书——
我与阿宁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简宁心中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他缓缓眨了下眼,心跳暂停了一拍,呼吸也被攥住了似的,耳边一片嗡鸣,胸口十分憋闷。
他站在云澜舟身边,等天灯从手中飞走,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瞬,他才猛地喘了一口大气,紧接着心如擂鼓,心跳得又快又重,原来所谓心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并非是夸张的比喻,而是真的,他现在就感到自己的胸骨在隐隐作痛,好似被那颗心冲击着,耳边甚至传来了心脏撞上肋骨的回音。
咚咚——咚咚——
他能听到四周有人在欢呼,却听不清在说什么,也能听到云澜舟在唤他的名字,可同样听不清说了什么。
眼前一片昏沉,思绪迷蒙,他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那个巨大的天灯逐渐远去,好似害怕那些愿望真的能由红绸传到神明手中。
“阿宁。”云澜舟轻拍了拍简宁的肩膀,简宁才总算回过神,先看到云澜舟身后的一片璀璨灯火,再看到云澜舟被风吹起的发丝,然后是那双黑沉的桃花眼,纤长的睫毛,和紧抿的唇。
简宁一时回不过神,目光发直。云澜舟立于台上,夜幕如绸,月华泄地,他身子修长,微微垂首望着简宁,眸底蕴光,清而不寒,恍若点点星辉与天上繁星共辉,这刹那的样子,可称得上举世无双。
简宁把眼前这个人从小看到大,直到现在,才觉得有些陌生。
云澜舟蹙了蹙眉,伸手要帮简宁系好快要散落的披风。
这个小小的、寻常的动作却让简宁瞳孔骤缩,他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踉跄着躲开了那将要揽住他肩膀的手,还很欲盖弥彰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云澜舟怔了怔,好似犯了错的孩童,凝望着他问:“怎么了?”
简宁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亲手养大的孩子,对他竟然有着……那样的想法。
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自己平时的行为暗示了什么吗?
为什么给云澜舟带来了这种想法,难道他们太亲密,让依赖变了味,让云澜舟不知不觉地误会了什么?
山间本就寒凉,便是七月的天气,晚间从山顶吹下的凉风也让众人缩了缩脖子。
简宁倒被这阵风吹得清醒了几分。
大崽从未通晓情爱之事,或许……只是觉得白头偕老是相伴终生的意思呢?本意是想跟自己永远做朋友,永不分离而已,对,肯定是这样。
云澜舟估计是真的不太清楚某些字词的含义,他未曾和女子相处,于情事之上更一窍不通,简宁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胡思乱想。
他长舒了一口气,张开手臂迎着山间的风,给了云澜舟一个大大的拥抱,“殿下,永岁安康。”
云澜舟这才放下心来,他还以为阿宁看到了什么,才有那样的神情。
还好没看到,方才也许是山间风凉,阿宁被吹得不舒服了,才露出那样骇然失神的样子。
自我劝解之后的简宁平静了许多,只是后半程的笑意不达眼底,他有个不好的预感,可他不敢面对。
回宫后他细细思量了许久,下决心要找个机会,把这事儿摊开了说,不能让云澜舟一直误会下去,那岂不是乱了套么?
而且这影响的是人家以后的幸福,万一找不到王妃咋办?
这么打算着,简宁寻思快到八月了,不如就趁自己生日的时候旁敲侧击地提一提这件事,那时气氛不错,跟云澜舟说开了也就好了。
简宁生在八月中旬,本以为这回终于能安安稳稳过个生辰,孰料天不遂人愿,沧州那头突然水淹四野,洪灾来势汹汹,恍若老天爷非要跟他对着干。
不光如此,早前北戎的燕赤好不容易谈了和,结果转头没几天,西戎那群蛮子又不老实,三天两头来边境捣乱。
西戎地势险要,真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镇国公的兵马眼下全数调往西境,偏偏大齐南方又赶上了旱灾,大地焦裂,蝗虫横行,搞得今年的粮仓比脸还干净,军饷军粮,四下都捞不着。
哎,简宁只得苦笑一声,他这生辰如此不好过,难不成他是个灾星么?
皇帝原打算让太子去沧州赈灾,二皇子奔走各地筹军粮,安排得妥妥当当。可这太子自打上回挨了皇帝一顿狠批,禁足在东宫,好像心气儿也跟着一起禁了,没多久便卧床不起,大病一场。眼看这回终于熬到能见皇帝了,谁知才拜见没几句,太子便“噗——”地一声喷了口血出来,快断气似的,直把皇帝吓得脸色大变,忙不迭挥手:“赶紧回去歇着吧!赈灾的事,朕再想想别的法子。”
二皇子主动请旨前去赈灾,推举八皇子去庆州等地收粮,可二皇子心里也没谱,老八是个只会读书的人,真要出门儿办事,定像个没手没脚的神龟——纯王八蛋,遂把注意打到了云澜舟头上。
商议了几日,云澜舟同意和八皇子前去收粮,二皇子独自先去沧州赈灾,若是军粮有余,云澜舟和八皇子就转道送去沧州,以解灾民的燃眉之急。
皇帝手底下能派得上用场的皇子就这几位,偏偏最近不知中了什么邪,太子这身子骨……实在让人堪忧。每回见着他那副病恹恹的样子,皇帝心里都忍不住叹气,原本想着好好培养太子,等他将来能顺利登基。
可如今瞧着,登个台阶都喘成那样,龙椅还没爬上去,就得扶回去歇着等死了。皇帝苦思了一天一夜,终于还是不得不动了念头。看来这储君之位,只好交给二皇子,至少他还能跑上跑下、带兵赈灾,不至于在朝堂上发号施令时,“噗”一声吐血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