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芳华(8)

闻溪言又轻轻拍了拍宁苑的头，拿起剑，踏进马车，一掀帘子，俊美的睡颜袭来，齐燕青睡觉的时候嘴会轻轻抿着，眉头也是轻轻皱着的，眼下的痣长的不偏不倚，刚好点在卧蚕中间，平添一份美感。

她抿抿嘴，拿了大氅替他披上，再抬眼，刚好撞上他如深潭的眸子，齐燕青声音有些哑，“姑娘，还挺贴心。”

闻溪言挠挠脸，又扣扣手，有些尴尬。

齐燕青轻笑两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就别过眼去。

一路无言，齐燕青支着胳膊想事情，闻溪言也不是会主动找话题的人，车内点了香薰，清香传过来，激起一阵阵困意，闻溪言打了个哈欠，准备眯一会儿。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那件大氅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她漏出一丝浅笑，深深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下午，齐燕青又掏出白花花的银子递给车夫，他捏捏又瘪下来荷包，又叹了口气，声音委屈，“姑娘……咱真的穷了。”

闻溪言揉揉眼睛，唔了一声，接过话头，“还好，许师兄给了些，应当顾得上吃住。”

他眨巴着眼问她：“许师兄？”

“是啊，算是星河门的医者，医术好着呢。”

齐燕青敛了眸子，心脏紧了一下，又转移了话题，“那极好哇，咱们先去客栈罢，在那上边睡了一天，腰都快断了。”

闻溪言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摇摇晃晃地跟着他走，迷迷糊糊躺到床上，又睡着了。

齐燕青倒是难以入眠，他辗转反侧，眉头紧锁。

怎么又杀出来个许师兄……

他不想让闻溪言有别人，他想一直待在她身边，像小时候那样。

缺牙齿的小鬼，闻溪言的狗皮膏药。

焦虑的心情弥漫，他开窗通风，清冷的气味混着风传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

他闭着眼，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吵闹声，他睁开眼去看，有个小娘子在妇人身后抹泪，突然妇人大喊了一声，“徐平任！你竟当真如此畜生不如……”

齐燕青吸吸鼻子，又把眼睛定到那个男人身上。巧，刚到就碰上仇人了，看上去还没改邪归正。

那正好，杀他也不需要理由了。

闻溪言现下在隔壁睡着，他招呼小二拿来纸笔，将那人的特征尽数描摹出来，待到第二日，再与闻溪言细细讨论一下。

画完最后一笔，他搁下笔，翻身上床睡觉。

第二日，闻溪言下楼，又是熟悉的场景，不同的就是他的表情。

齐燕青拧着眉，见她来了，眉头又舒展开来，“闻姑娘快看，我昨日见到徐平任，这是我描摹出来的画像……”

闻溪言凑过去看，眼角一抽，“这是个人？”

画面上的东西，赤色的眼睛一高一低，墨黑色的鞋子，衣装倒是一身素白，手部则是五根纤长的墨色的直线，有些像禽类的爪子。

反正不太像人。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她，“难道不像吗？”

闻溪言又抽抽嘴角，“……像，但要靠着个识人，可能还会有些困难。”

毕竟他画的这个东西，她只在幼时师傅编造的故事里听到过。

5

闻溪言垂眸盯着纸上的怪异物种，又安抚性地说：“其实也不然，毕竟红瞳不常见。”

齐燕青眨眨眼，笑着说：“那就好！”

他垂垂眸，决定先去城中转转。

佩城不如京城繁华，却也在大瀛国够看，冬日里人群聚在一起仰着脸看，齐燕青喜欢凑热闹，就挤进去同他们一起看。

只见石墙上张贴着数十张悬赏令，抽象的人物画像下写着罪行，这些他都不在意，齐燕青眨眨眼睛，最后一句话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有知情者上报或捉拿嫌犯者，赏白银一千两。

他勾起笑，顺手揭了一张下来，钻出人群继续逛。

以前不觉得，现在穷了，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挺爱财的。

齐燕青走到一间茶肆要了碧螺春，坐下歇息。

他抿了一口，旁桌的交谈声传进耳廓。

“你可知徐平任那小子玷污了王家小姐还拒不承认呢……”

“果真是负心汉啊……王小姐真是可怜。”

忽闻一声叹息，齐燕青把茶咽入喉中，垂眸盯着杯中液体，继续听。

“我听说啊，王小姐今晚还要约一次徐平任到西苑湖的亭子里谈话呢……”

“为啥每次都是晚上？”

“家丑不可外扬嘛，王家好歹也算个大户人家……”

齐燕青敛去情绪，得到有用的情报后，起身回了客栈，闻溪言手里捧了本书，静静坐在那里，看上去恬静美好。

他快步走过去坐到她对面，伸出手敲了敲桌子，开口道：“闻姑娘，今日得到消息，徐平任今晚会到西苑湖赴约。”

加上齐燕青绘制的红瞳画像，找人简直易如反掌，闻溪言点点头，招呼小二上了菜。

“那咱们亥时便到那候着吧，现下先吃饱肚子比较重要。”

亥时，夜色浓重，两场雪降下来，气温也赶着狠狠降了下来。

闻溪言蹲在树后面探头看，冷得手都有些抖，“你说，他当真来吗？”

冬日夜里的繁星似乎更亮，齐燕青抿抿嘴，他其实不敢确定，索性就没说话。

只是暗自祈祷偷听来的情报千万别是假的，他不想看见闻溪言失望的表情。

闻溪言没再问，又过了一会儿，树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两个人。

说话声也一并传过来。

刚开始还刻意压着音量，后来愈演愈烈，争执中，徐平任伸手推了少女一把，“哼！什么叫我玷污你，明明是你勾引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