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日头大盛,帐帘未卷,李执官入帐没多久,里面士兵传话道:“请乌答入帐。”
窃脂躬身进帐,世子神君留在帐外等候。
将军端坐帐中,李执官居东首而坐,礼毕,窃脂垂首在李执官下首落座。此间,李执官仍是一眼没看窃脂,直接对将军道:“两处天罚我已知晓,将军差人找我来,有何计划?”
“说起这两处天罚,我先领乌答前去看看。”
“看就不必了,天罚之事,可大可小,端看将军怎么做。”
“可大可小,是何意?”将军疑惑道。
“往大了说,有天火烧毁牙旗,又有地势摧裂平地,若两件事是一力所为,此力必是上神。”李执官淡然道,“往小了说,也有可能是天山野兽唬人的小把戏。”
“乌答的意思,莫非裕勒都斯不安全?”将军道,“可眼下安西四镇已被吐蕃占领,还能迁去何处?”
李执官眼神示意将军慎言,这时才将眼睛转向窃脂,“你是药勿葛部的乌答?”
窃脂恭声道:“是。”
“会些什么法术?”
“通灵和隐形。”
“通的什么灵?”
李执官问话很有气势,怕被她看出端倪,窃脂避开她的视线,道:“我部长居天山,因此,通的都是天山生灵,阴灵暂时不行。”
“能通哪些生灵?”
“主要是飞兽和走兽。”窃脂道。
“狼灵呢?”
“要看是何种狼。”
“比如这种呢?”
随李执官话音而起,一只纯白雪狼自虚空乍现,向窃脂龇出锋利的狼牙,帐中诸兵将俱都吓得失声惊叫,窃脂本想强撑镇定,忽闻神君密语:“走,雪狼知道你是鸮,会伤你。”
窃脂听命,迅即化鸮形匿迹,腾至高空,雪狼再怎么厉害,终究是陆兽,追不上鸮。
帐内兵将吓得屁滚尿流,李执官仍自岿然不动,雪狼于她身边踞坐,显得十分乖巧。
只听人高马大的回纥将军颤声道:“乌答,这、这是何意?”
李执官面容沉静道:“如今可汗已统一回纥各部,一个乌答足矣。将军若是不信我实力,下回找个厉害的骗子来。”
“不敢,不敢。”
再看帐外,守兵听见帐内惊叫,连忙进帐查看,一见比人还高的雪狼,立刻掉头跑出帐外,手上兵器掉落也管不上了。神君借机离开将军帐前,向窃脂密语道:“烽铺见。”
裕勒都斯地界,神君并未化龙形,想是怕惊扰什么。窃脂一路飞行,倒没发现大型神兽的势能。
赶到烽铺时,神君只身伫立于烽顶,遥望北方,眉头皱得化不开,像是在为什么事情发愁。
烽顶太窄,窃脂以鸮形向神君回禀,不料神君闻言并不惊奇,窃脂不由得疑惑道:“神君是不是猜到乌答是李执官?”
神君摇头。
“李执官是不是认出我了?”窃脂担忧道。
“你自己说。”
“我觉得没有。”窃脂道,“神君方才说那雪狼要吃我,可雪狼和李执官都知道窃脂是神君斥候,她们不敢与神君为敌,怎会要吃我?”
“谁说李执官知道你是烛龙斥候?”
“神君曾向李执官介绍过窃脂。”
“他是以我名义见的李执官,介绍你的时候,只说是护卫。李执官眼高于顶,不会特别对一个护卫上心。”神君道,“彼时,雪狼不在沙女国,没见过你。”
窃脂恍然大悟,很快又觉得奇怪,世子和烛龙究竟是不是两个神君?
就在窃脂疑惑不解之时,忽见神君伸手攀住垛口,尽管他脸上做了胡人妆,肤色又黑又灰,仍能看见脸上不断有红色爬过,像一根根游弋的红丝线,不止脸上,神君抓垛口的手上也相继出现红丝线,与青筋缠绕,看着异常可怖。
“神君可还好?”窃脂关切道。
神君不语,鲜红如血的眼睛倏然紧闭,“李执官来者不善,你速去高昌城,盯紧温尚远动向。”
见神君使力太过,徒手攀塌两处垛口,土垛应势掉落,窃脂一时愣在原地。
“快去。”神君沉声催促道。
“是。”白鸮连忙振翅高飞,向南而去。离开烽铺很远,再去回望,只见高空一道红雾在云层里上蹿下跳,带起晴空霹雳,看着十分可怖,窃脂不敢再耽搁,急速往高昌城而来。
西州之围(15-16)
15、
乌岚一行正打算去找其他藏粮的石洞,忽见上空闪电攀爬,老土蝼道:“奇怪,青天白日的,怎会闪电?”等他话音落下,再看乌岚,已经化作一道虚空青影,追逐闪电去了。
孟极见状,正要跟去,阿藏及时阻拦道:“你伤还没大好,灵力又损大半,别去凑热闹了。”
“乌娘子——”
“乌娘子自能腾云驾雾,你若赶去,遇上危险,她还得关照你。”阿藏道,“孟极兽如今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万事,得三思后行。”
孟极兽此时尚未化作兽形,人形依旧高挑健硕,但听阿藏说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良久,瓮声瓮气道:“狐魅说的是。”
阿藏闻言,狐貍眼睛一眯,豪迈地拍了拍他胳膊,“乌娘子想去找山里存粮,咱们做这些,也是帮她。”
结果反而是老土蝼驻足不前,望天道:“小的竟不知,那闪电是神龙?”
“我看,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阿藏催促道。
“这就走。”老土蝼一边在前引路,一边自顾道:“小的活了八十岁,还是头一次在这天山见神龙现身。”
“不亏,有的土蝼一辈子也见不上呢。”阿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