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带(45)
影片倒转90度,究竟能不能翻转出新花样,这始终是个谜!
两个小时的电影,从喜剧的表象揭示出悲剧的内核,节奏到末尾愈发沉重。
段虹青不太愿意让自己沉浸在悲伤的氛围里,而且剧情早已知晓,所以看得并不认真。
但人被定在这里,不找点事情做做肯定是不行的。
林也倒着看视频有点头晕,迷迷糊糊地,鼻尖被人轻轻点了一下。他短暂清醒了一下,等着再次有困意时,脸颊又被戳出一个窝。
反正就是让他不安生。
画面进入了片尾。
段虹青仍留有一丝对外界的感知,身体倏地轻飘飘了起来,没多久,又轻飘飘地落下。
落在了一片雪地里。
段虹青费力地睁开眼,手指自然地用力抓握,一团雪便紧紧地抱成了一朵云。
雪花在手里融化出水珠,却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地不透出寒意。
周围仍是白茫茫,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于空中旋转。
段虹青像一个久病卧床的患者突然苏醒,肢体僵硬到需要重新适应。耗时许久,段虹青才终于虚弱地站起身。
她又见到了那场雪。
雪花停留在她的头顶、眼睫、指尖……
喉咙干涩到失声,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在万事万物皆被尘封在厚重积雪下的异界寻觅着。
只是这一次,段虹青不再觉得天寒地冻,而是有了恒温的火种。
她用手一点点拨开雪层,直至深埋在其下的宝藏显现在眼前。
封冻的冰面下是她看不清、摸不着的存在。
段虹青第一次同时体会到身体在抗拒而心却在靠近的冲突感。
手掌和冰面相触的部分消融地极快,不消多时,冰面塌陷,段虹青猝然坠入深海,感官被海水被堵住。
段虹青终于意识到周围的一切是梦境。
于是她开始尝试着挣脱,夺回自由呼吸的权利。
终于,现实里的段虹青结束了飞速转动眼球的痛苦,睁开了眼。
双目虚空地望着天花板很长时间,段虹青浑身无力地支起身体,维持了一会儿,疲累更快地压过来。段虹青扯过另一个枕头到身后,当作靠枕,随后重重地倒下去。
室内的光线微弱,不看手机,段虹青也知道现在还早。
一个人消化了很久,久到室内光线的亮度又提高了。
段虹青终于得出了结论。
——她恢复记忆了。
她没有因为这事而激动,就是很平静地接受了。
段虹青在躺靠了一阵,积攒了一些力气,筋骨不再和先前一样使不上力气的绵软。她想着要不先和大家在微信上说一下,但刚想行动就觉得这个点不合适,而且她稳妥地考虑着等去完医院、做好检查再宣布也不迟。
不过总归是件大事吧。
段虹青在心里按照轻重缓急给今天的待办事项排了个序。
既然如此,找个人说道一下,完全合乎逻辑。
下床,穿拖鞋,开门,每天都在重复的步骤,转折点仅出现在段虹青脚步停留的位置。
不需要犹豫,段虹青直直按下门把手。
客卧安装的是普通的布艺窗帘,颜色偏深暗,同样的光线过滤后进入会显得灰扑扑的,但对于睡觉而言是不错的选择。
林也还在睡,一如既往地侧卧,胳膊横陈着的姿势。
段虹青莫名地想一巴掌拍醒他,但有礼貌地忍住了。
短暂地纠结了是回主卧,还是留下来等林也睡醒后,段虹青跳出了二选一的选择怪圈。
床上还有大半的空间空着。
段虹青将被子推到林也身上,随后坐上去,盘着腿,双手放在膝盖处,她决定实践一下最近总刷到的冥想。
这个房间既没有手机,又足够安静,说不准坐着坐着就困了,到时候回去直接补觉,还挺方便。
盘了一会儿腿麻了,段虹青慢慢地倒下来,腿在酥麻的痛觉中缓缓伸直。
原地休整了一段时间,段虹青干脆躺那不动了,贯彻落实在哪里倒下,就在哪里躺下。
收拾得过分干净的屋子,段虹青除了盯着旁边睡得死熟的大活人,也找不到其他事情能做。
记忆如浪潮般堆迭,汹涌而澎湃地拍打着堤岸。
段虹青眼前闪现出许多新旧交替的画面,最后一幕是在冷白的医院走廊,林也红着眼睛汪着大颗泪珠的模样。
惨兮兮的。
段虹青对比着两个林也,对一年前的落魄小可怜更添同情。
以及一丝丝愉悦的激动。
她有时候心理是不怎么健康来着。
林也起初睡得沉,睡着睡着就陷入了梦境,梦里光怪陆离,没有清晰的剧情线,唯一能感知到的是他正被人窥视着。
心脏负荷不了沉重的压迫感后,林也终于从梦里逃离出来,一睁眼,就对上段虹青的眼睛。
——一双如同在黑夜里泛着亮光的猫眼。
林也惊得抖了一下。
就算是亲老婆也不带这么吓人的!
段虹青没料到林也会突然睁眼,大脑飞速转动,思考要如何解释她现在尴尬的处境。
林也兀自揉了揉胸口,俨然还没回过神来,加上此刻距离生物钟醒仍有一段时间,他只当自己陷入了第二重梦境。
回到了更早之前的平静生活。
他掀开一半被子,让两人同处在一个被窝里。一条臂膀穿过枕头和段虹青脖子的缝隙处,另一条胳膊自然地搭在她的腰部位置,脸贴着她的头。
“林也,你压着我头发了。”段虹青很无语地说,她想动又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