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重生）(37)

星河

宫学共五年，今年将是最后一年。

已是初秋。

燕诸闲时，会过来坐上一堂课。

自从潇贵妃过世，燕凛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缠绵了这几年，所以太子便开始从旁监国，事务众多又繁杂，林清弦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卫拭早游历江湖去了，楚天扬和父亲一同去了潮州，也不在。楚天娇拜在了一位老神医门下学习医术，不再来了。

她说希望做一个游医，救死扶伤。

具体原因，多半跟卫拭有关。

还有绿莺公主，她在去年就回国去了，听说选定了夫婿，明年满十六岁就要成亲了。

而傅由水傅老先生，年纪大了，自从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离开了学堂，赋闲在家养老，顺便修书。每隔一段时间，林清弦都会和卫辙以及二哥哥一起去看他。老先生特别开心，每次都会让师母摆上一桌子菜招待。

林清弦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也许是此生不见，不禁黯然，还好身边还有卫辙和二哥哥，一直陪着她。即便如此，卫辙也有了他自己的事情，要帮助父亲和兄长分担军务，而二哥哥要准备科考。

她走进课堂，课堂里有几个女同学，聚在一块，正打着瞌睡。

第二年的一开始，男学生女学生就被分开了，还专门请了女先生来教学生理知识。林清弦便知道，她们该长大了。

长大，意味着成熟，也意味着分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和方向，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大约只有她还停留在原地，是一个长不大的样子。

林清弦拿出自己的书和笔，眼前浮现了那些人，不禁会心微笑。

下了课，夕阳正好。

林清弦独自上了佛塔。

目光的尽头，是潇湘殿，院里荒草丛生，花乱开着，再无人烟。

不经意一眼，她看到了原来自己藏信的缝隙里有一点白影。

心头一紧，急忙上前抽出来。

纸上写：明月东升，玉兔横影。甚好，勿念。

是大姐姐的笔迹。

她活着，很好地活着。

心里的酸甜满溢，林清弦笑的两眼泪，任由自己泪流满面，哭了个尽兴，将信纸折好塞入口袋内，准备拿回家。

近处的树上有一只小杜鹃鸟，冲她昂着小脑袋，“布谷布谷”地叫着。林清弦觉得好玩，回了两声，忽地想起了玉兔。

大姐姐的宫里应该还藏有玉兔。

双儿满二十岁后，在离宫之前，曾经把潇湘殿的小门钥匙给了她一把，告诉了她玉兔的所在。

“希望有一天，娘娘能遇玉兔，如往昔。”她说这句话时，满目光华。

用这把钥匙，林清弦从小门进入了殿内。

无比安静。

远看草木疯长，走近了看，意外地还不错，那丛杜鹃长大了很多，没有人打扰，肆意地生长着，菊花开了一地，迤逦奢靡。

林清弦眨眨眼睛，吸了吸鼻子，去了小厨房，在落灰的储藏室里找到了两坛玉兔。瓷白的小兔子形状的酒壶，密封完好。

满满都是回忆，让她的双眼再次濡湿。

锁好小门收好钥匙，林清弦看看左右无人，抱着玉兔往宫外走去。

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一坛她的酒。

“哎？”

因为心虚也不敢发怒，回头一看，是燕诸。

他就站在她面前，比她高出了一头半多，长长的手指捏着兔脖处，一双漂亮的凤形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偷酒贼！”

跟遥远记忆里那个燕诸一模一样，沉稳，英武，在她面前，却多了点孩子气。

“不是！”她解释道，“这是……”

“是什么？”他倒有心逗她，“说不出来就没收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林清弦想到自己还有一壶，便没吭声。谁知道燕诸又转了回来，将她怀里的另一壶酒也给拿走了。

“……”

这可不行。

林清弦追着他要。

燕诸大踏步地走，余光看着紧跟在身后的女孩子。

她长大了，越长越好，聪慧伶俐，活泼可爱，最喜欢穿一身蓝色的衣服，像盛开的蓝芙蓉。不久之前还那么小一点，怎么一晃就长大了？

燕诸拿着酒径自回了无极殿，林清弦如回自己家般熟悉无极殿，自然也就跟了过来。

“太子哥哥，这是我姐姐的酒，天下最好的酒呢，你就给我一坛，我要去……”她仍紧追不舍。就只有这些了，以后再想喝就要拿钱买，肯定很贵，而且就算有钱，还不知道上哪里买去。

“去做什么？”燕诸一脚踏上一条小船，坐下来将酒壶打开喝了一口，表情十分满意，“去跟卫辙一起喝吗？”

林清弦站在岸边，鼓着腮帮子不答。

“我听说，你一直在催卫辙娶你？”燕诸放下酒壶，看向她，“所以你这是要用酒灌醉他生米煮成熟饭逼他不得不娶你？”

“……”

林清弦急忙反驳：“我哪有那么厚脸皮？我又不愁嫁！”

“不愁嫁？”燕诸笑起来，“你啊，清儿，你逼婚卫家世子，名声在外，满燕京里除了卫辙怕是没人敢娶！”他停了一下，“哦，不，应该还有一人。”

“谁？”话一出口，林清弦就后悔了，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答案。

“我，本太子！”燕诸又喝了一口，眼眸流光，“嫁给我，入我的无极殿，做太子妃如何？”

瞅瞅，果然。

嫁给你，疯了吗？

她摇摇头，伸手去拽他：“我才不要，天快黑了，你把酒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