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重生)(96)
这一走,又是一年。
再次见面,却是最后一面。
从回忆里出来,林清弦将手里装有骨骰的盒子轻轻盖上,望向门外。
月华如练。
走到这一步没什么可后悔的,就只是觉得好像发了豪言壮志,却一个没达成,闹了个笑话,像被捏在手指尖的蚂蚁,怎么挣扎都只是徒劳。
待会还要一起吃饭,她不能这样去陪燕诸。
喝了口凉水,定了定神。
“拿去找个角落,放起来吧!”林清弦放下茶杯,示意小橘。
小橘抱着盒子,迟疑:“娘娘确定吗?”
林清弦看向她,忽然笑了,在她的脑门上轻敲了一下:“当然啦,去吧!”
“可……”
林清弦挑眉,示意她说。
小橘下定决心:“可这是小世子……留着不好吗?”
就这么割舍,多疼。
“恩……”林清弦双手握住茶杯,“因为它会影响我的生活,有人看到会介意,而我呢,不想让他介意!”
“小傻瓜,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去想那个人,我不可以!”她依旧笑着,如花朵一般明媚。
太明媚,盖住了底下的忧伤。
只有放下,他们这群人才有可能继续走下去。
太绕了,小橘脑壳疼。
林清弦起身:“快去放起来,过来帮我换衣服!”
小橘答应着,将盒子塞进了一个角落里,想了想,又往里塞了塞,用东西盖严实,才过来给林清弦更衣。
绸面金线石榴裙,配上珍珠耳饰,挽起的发髻左侧戴上紫玉蝶恋花金簪,右侧一只累丝兰花金步摇,额间是一枚牡丹花钿,将自己收拾妥当,林清弦出了清晖殿。
她带着几个底下人,去往乾元殿。外面的风吹了吹,倒是比方才更冷静了些。
走到殿门口,被守门的侍卫告知皇上在正忙公务,她便立于院里等待。
天上一盏孤星,伴着月。
大约过了半刻钟,一人撩开门帘走了出来,与站在台阶下的她目光对上,随即挪开,走了下来。
一身黑衣,长发束起,清瘦,孤高。
卫辙开口:“贤妃娘娘安!”
他们在讨论些什么?
林清弦想了想,摆出笑容:“卫副将军好!”
卫辙颔首。
说罢告辞,退出。
“卫副将军,本宫还有一句话想说。”林清弦看他跨出门槛,又要不见,心里像被一只手狠攥了一下,说道,“保重。”
“谢娘娘。”
他对她行了一礼,面色如常。
自始至终的目光交汇只有最初那一眼,不敢再看。
卫辙走了。
林清弦收回目光,释然地呼了一口气,正准备上台阶,燕诸撩开门帘,出来了。他站在屋门口,脸色如玉,望过来的目光却有些深沉。
林清弦提着裙子上了台阶,来到他面前站定,盈盈一笑。
燕诸抚了抚她发间晃荡的银色流苏,问她道:“方才跟他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打了个招呼。”她笑,“皇上不会连这个醋也要吃吧!”
“才没有。”
话音刚落,他转身进屋去了。还没有?林清弦扶额,追了进去。
进了屋子,燕诸已经脸色正常,又坐进了他的海南黄花梨的大椅子里,对她说道:“再等一会儿,陪你吃饭!”说罢便又投入进去了。
林清弦应了一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托着下巴看他。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
一年三百多天,日日忙碌不得闲,还好接下来几天他可以稍微休息休息。
自己辛苦,丈夫辛苦,孩子也得辛苦,真是好完美的一家三口,突然想起来,好像孙子也是皇帝来着。
正走神,眼前一暗。
燕诸已经在面前了。
脱壳
他手里抱着件黑色的狐裘,是之前穿过的那件。
林清弦起身,抬手去拿他怀中的衣服,想要给他穿上,燕诸却展开斗篷,直接给她披上,系好系带。
屋子里有地热,衣服也厚,并不冷,但披上斗篷的一瞬,她还是觉得心头蓦地像被一颗火星子给烫了一下。
不禁垂眸浅笑。
饭桌上,燕诸安静地喝了一碗山药粥后,林清弦还在跟一个滑溜的香藕丸子斗智斗勇,势要吃到嘴里。
她倒是有闲心,偏巧今日这个丸子御厨搓的极好,怎么都夹不住,半天了,一口饭也没吃到。燕诸拭了嘴,扶着下巴看她玩儿。
一桌菜,她却只钟情于那个丸子。
直到终于没了耐心,也许是真饿了,筷子将丸子赶到一边,拿起勺子盛住,结束战斗。终于吃到嘴里,他都长出了一口气。
“清儿,有件事朕想告诉你。”他说。
她咽下嘴里的丸子,目光转过来。
“璃王离开东湖后,这两个月那边一直不太消停,所以初五左右卫辙就会过去,负责那边的安全,可能要一阵子。”
她“嗯”了一声。
燕诸盯着她,目光探询:“没什么想说的?”
林清弦擦干净嘴,笑着开口:“没有。”
脸上满满控制不住的笑意,倒让燕诸一时有些尴尬,还有些搞不懂。
在想什么呢?
林清弦手肘压在桌边,定睛瞅着他,问他:“皇上在想些什么?是怕妾身不舍?还是生气,觉得皇上是因为吃醋才调他离开?”将手放在了他手上,“妾身不会的!”
“皇上想做什么尽管做就好了,只要合理,我们都会支持您,按您的要求去做!”
“你们?”
“……”
她哭笑不得,索性不再理他,端起碗往里扒菜。旁边这个男人却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弄清楚这个“我们”是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