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逍遥错(124)

作者: 老石芭蕉 阅读记录

燕山景走过去,仔细地看他,少年轻声道:“姐姐。”

他们彼此对视,可燕山景声音迟疑:“我感觉,他就是最初的那个小白。”

观棋忽然出声道:“他就是,最初的,那一个。”

被按倒在地的少年抬头看向观棋,他还是笑着,云卷云舒,全在少年人的眉眼之间,燕山景心中微动。

那少年伸出手,他的袖中飞出许多妖异轻盈的彩纸,如蛾如蝶,在幽夜烛光里飞向观棋,观棋接住,捧在手心里,才发现它们是独眼的丑陋小鱼,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每只丑鱼都有名字,其中一只居然敢假冒鲲鹏。很久没见这样的奇思妙想,很久没见这样的天马行空。

半年里,那个冒牌货都没有做出这样的东西。

她第一次见燕白,他坐在石阶上等弟子通传燕山景。观棋以为来了个骗子,想把他赶走,但他一柄油纸伞,她一柄油纸伞,雨落芭蕉,沙沙作响,燕白的侧脸认真而宁静,从他袖子里滚落出很多薄薄扁扁的石块。奇怪的人,他胃里没有食物,袖子里却装满石块。

他抬头问她:“打水漂吗?”净山门在山上,门前连条沟都没有。

他指了指头顶时不时飘下雨丝的黑夜:“那里有银河啊。”

说着,他就把石头递给了观棋。潮湿而冰凉的触感,神秘而得意的嘴角……观棋低下头,她看着他飞出石片向夜空,石片触碰到树干,又飞回他手里,观棋学着他的样子,并问了个很傻的问题:“你是谁?”

他回头冲观棋一笑:“除了燕白,我还会是谁呢?”

那时他这么说,现在他侧着蜷缩在地上,手脚都动弹不得,可眼睛还盯着她:“除了我,还有谁会是燕白呢?”

观棋蹲下身,她眼眶微微湿润:“在那个小镇上,我没有产生幻觉,我看到的人就是你,是吗?”

燕白点点头:“是我。其他的不是我。”

观棋明白,那个鸢楼的面具人,纵然半年里对视过千万次,他也不是燕白。

见此情形,燕山景也明白了,她让姬无虞松开少年,她难得感觉窘迫,可少年手脚都捆着,却还是悠然自得地笑着:“姐姐,不敢认我了吗?你真的有个弟弟,那就是我啊。”

尺八见缝插针道:“小景,你真的有个姨妈,那就是她啊。”没人理他。

吴名刀一直心虚地盯着地面,她做错了事,太内疚。而那几个年轻人,你看看我,看看你,千言万语,有话要问的不知道从哪里问,有话要说的不知道从哪里说。

燕白轻声道:“我回来了。观棋,我回来了。”

观棋的眼泪很重,一颗颗坠出眼眶,燕白伸出手帮她擦了:“有人骗你,是吗?”

尺八靠着柱子,他轻轻吹响口哨:“有意思。”

“乔姑娘,你的名字是观棋,观棋不语真君子?”

观棋点头。

“所以,你知道的吧,棋有几种颜色?”

“两种。”

“你眼前的是什么颜色?”

观棋看向燕白,燕白冷笑一声。

观棋继续回答,她的声音很平静:“白色。”

尺八敲着柱子,那敲击声就像黑白棋子落在石盘上。

答案昭然若揭,但又因为过于显而易见,燕山景迟迟没有认领。

姬无虞替她认领:“啊,所以燕景还有个弟弟,叫燕黑?”

“是燕玄。”燕白咬牙,像咬住了冷冰冰的刀片,口舌鲜血淋漓,每个字都是恨,“也差不多,鸦雏色,玄色,都是黑色。”

吴名刀动了动,她又咳出了一大口鲜血,想要替燕白解开绳子,可一直波澜不惊的少年猛地挥开她的手:“滚开!”吴名刀虽是他的长辈,但面对他的怒火,她没有吭声,反而是全盘接受。

尺八啧了一声:“阿白,你和阿玄谁都不是好人,现在就别发火了吧?你不觉得,你有话要和你的姐姐解释吗?”

燕山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燕山景被姬无虞踩了脚,姬无虞看了她一眼,满脸不可思议:“你不知道你几个弟弟的?”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无措地舔舔嘴唇。她实在很心虚,她一次也没想搞清楚过弟弟的来历,主要是她和燕白长得那么像,他又有许多信物,她有什么理由怀疑他?他又很勤快,在净山门不是做饭就是洗衣服。而且两个弟弟是小概率事件,小白从来没说过,还有小黑的存在啊。呃,小玄。而且姬无虞不也搞不清楚,姬和是他弟弟,还是他侄子的吗?他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燕白坐起身,靠着柱子,一提起燕玄,他的表情就有些扭曲。

燕玄燕白,从天各一方,到自相残杀,再到狼狈为奸,最后走向不共戴天,性格天壤之别,但却是全天下最了解对方的人,阴谋诡计不约而同,以至于有过短暂的同谋阶段。那就是燕白独上净山门,试图培养骨肉亲情,带走燕山景到芜鸢城。

这个决定是两兄弟商量过的,燕白性格更跳脱更好相处,更容易令人放松警惕。但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懒鬼不算,燕山景放松是放松了,但放得太松。

“姐姐……我试图带你去春拿山祭祖,但你每次都说在净山门上柱香烧纸钱也是一样的。”

燕山景啊了一声:“你打算把我带到春拿山怎么样?”

“放光你的血。”尺八笑眯眯地替燕白补充,“我说了,这两兄弟是一模一样的心狠手辣,这小子装得好一点,那个是装都不装。他俩也心知肚明,所以找了会演的上山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