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心如死灰后(133)
和内阁以及六部尚书一同商榷之后,最终将容诀的审讯定于小年之后,罪刑落实在大年之前。
这是最迟的时间,总不好叫车代使臣来了大周还看笑话,殷无秽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同意了这个决策。
不过,人他提走了是几位肱骨大臣皆知的事。
登时,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这位新任帝王身上。
殷无秽默了默,旋即解释道:
“东厂督主经办先帝吩咐的任务之众,其中牵涉到了不少朝中官员,若要厘清,可能要一并进行讯问。朝堂在政变更迭后好不容易稳固平息,这时候旧事重提——”
“陛下所言甚是。东厂督主也是按照先帝的命令执行办事,功过难判。但他在政变中的所作所为,还是要论罪处置的。”一名内阁成员赞同道。
只有利益触及到他们自己身上,他们才知道见好就收。
况且,如今的容诀已然没有任何威胁,他们没必要再趟浑水,反把自己弄地一身脏。倒不如就借政变之过将他彻底按死了,再无翻身之地。
如此,便万事无虞了。
殷无秽深沉点头,也没有意见。
或者说,事情正如他所料地那般,文武百官在乎那点莫须有的利益,他却只在意容诀的命。
单论政变之过,十、十一皇子是熹王所杀,容诀只犯了重伤熹王和发动政变祸乱宫闱之罪。后者罪名可大可小,且当时涉及的许多人已经伏诛,不必二次处罚,东厂也几乎清剿完毕了。
按律论罪,殷无秽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他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想想接下来该如何斡旋捭阖。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不能再继续躲着不见容诀了。
一想到那个人,殷无秽心里就又是踟蹰又是酸涩,连怎么见他都不知道了。
心里想地要死,又怕见到容诀憎恶他的神情。
就在殷无秽纠葛不定时,容诀主动找上了他。
当然,还是小豆子传的信。
小豆子私下向殷无秽汇报消息一事并没有瞒过容诀。每当容诀胃口不好,或是缺了什么物件时第二日总有新的送来,这些东西不可能凭空出现。被容诀发现了的小豆子惴惴不安,立即投诚表衷心。
并立誓自己只效忠容诀一人,认他一主。
容诀倒没有生气,他自是知道小豆子的为人,也知道他是为了他好。
只是他和殷无秽之间并非他想地那么简单,那些个剪不断理还乱的混乱事没必要叫他知道。小豆子只需要按照自己意思,去找殷无秽就够了。
他要走的路,少不了殷无秽参与。
而最关键的一步,他需要知道朝局一应大小事。没了东厂的情报组织,光靠小豆子和他说的那些,太迟了,也远远不够。
要论朝局,谁是最了解的那个人,毫无疑问是皇帝。
趁现在殷无秽对他还有愧疚,容诀势在必得。
天又开始下大雪了,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但是东六所里却很暖和,地龙供应不断,屋里点着一盆又一盆的银丝炭,就连容诀穿的盖的都是最保暖的料子,比他往年冬天过的还要温暖,殷无秽倒是上心。
容诀就这么倚在软榻上等着殷无秽前来。
殷无秽一得了他消息,即刻系上大氅冒雪赶来了。
房门被他从外倏地推开,青年喘息间还裹挟着白色的冷气,一层薄薄的雪花落在他肩上,尚未融化。
容诀抬眼,甫一见到他时目光不禁怔忪。
房门打开,冷气灌了进来,殷无秽察觉到立刻脱下了大氅,交由小豆子拿去挂上。小豆子接过大氅眼观鼻鼻观心地关门退下,将温暖安静的空间留给两人。
容诀回过神来,下榻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殷无秽快步上前,欲伸手扶他,但临到他跟前,还是矜持住了,维持正色表情,“起来吧。听说你有事情要找孤?”
不怪殷无秽这样说话,他要是不维持皇帝人设,简直能当着容诀的面落荒而逃。那实在太不像话了,殷无秽丢不起这个人。
索性摆起皇帝架子。
容诀对于他的改变面无异色,似乎不管殷无秽自称什么,疏离也好,亲近也罢,他都不在乎。
殷无秽遭受了会心一击,愈发面色肃然了。
容诀仿佛没看到他的情绪急转直下,站在原地,等着殷无秽落座。
殷无秽又是一哽。
但容诀的礼数向来无可指摘,登基之后他才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变化有多大。从前他去找容诀,不要他行礼,那个人他更是想抱就抱,撒个娇再卖个可怜,基本容诀就任他为所欲为了。
现在再不能了,连和他好好说句话都成为奢望。
殷无秽坐到软榻上,对他道:“你坐。”
容诀依言,在不远处的凳子上坐下,和他保持距离。
殷无秽见状抿直了唇线,青年帝王的心情现在很是不甘,但不能再和容诀的关系雪上加霜了。
殷无秽被迫按捺住心情。
容诀适才开口:“陛下不及时审问咱家,这么徇私枉法满朝文武都没有意见么?”
容诀从政事切入,倒也说得过去。上回两人面对面的撕心裂肺仿佛只是错觉,彼此都默契地不再提起,成年人之间向来最会粉饰太平。
殷无秽一时被他问得措手不及,但是容诀不再歇斯底里,也不抗拒他,还是让他喜出望外了。
于是回道:“小年之后,会对你政变时做的事情按大周律法定罪。”
不出容诀所料,他点点头,“那很快了。”
容诀对于自己即将摆脱殷无秽桎梏的时间有了一个粗略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