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晚春(56)

宿舍太远了，风呼呼地往嘴里吹，好像越走越慢。

乔初意一阵心痒难耐，直接跑上体育馆侧门的台阶，坐下来，迫不及待地用钥匙划开封口的胶带。

泡沫箱里是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乔初意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侧面的小锁扣一打开，掀起盒盖，便听到清泠的音乐声。

是八音盒版的《致爱丽丝》。

这曲子她太熟悉了。

小时候学过一阵钢琴，半途而废，十岁生日宴爸妈说总要准备个节目给大家看吧，那会儿她还能完整弹下来的，只剩一首《致爱丽丝》。

音乐声里，旋转木马缓缓地转动，彩色的小灯不停闪烁。

电话响起来，看见屏幕上的名字，她不禁弯起唇角：“喂？”

“收到了？”那头男人的嗓音也含笑。

“收到啦。”她点点头，音乐还开着，手指轻轻摩挲盒子上雕刻的雏菊花，“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

他“嗯”了声：“学艺不精，你喜欢就好。”

“这还学艺不精？”乔初意扁扁嘴，“以后你要是没钱了，开家店卖这个，保证饿不死。”

他说：“不会。”

乔初意愣了愣。

“第一，不会没钱。”周序霆淡淡地解释，“第二，这手艺轻易不示人，除了你。”

小心脏微微一颤，她抬手捧住半边脸颊。

“周序霆，你们那儿下雪了吗？”她望着安安静静的天空问。

都说平安夜要下雪，可直到现在还没动静。

冷风呼呼吹了整天，不见一丝雪。

“下好久了。”周序霆回答，“我们这儿九月就开始下雪。”

乔初意皱起眉：“好冷啊。”

“习惯了。”他笑着说，“夏天也不会太热。”

“还是当小鸟好。”乔初意托着下巴，“可以一直飞去温暖的地方。”

周序霆：“要飞来我这儿吗？”

他轻轻地问，像一片羽毛落在她心口。

又在那片燎了原，周围接近零下的气温，也将她整个人烘得发烫。

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她低下嗓音：“十点多了，我要回宿舍了。”

“好。”他笑了笑，“注意安全。”

乔初意握着手机，莫名又有点舍不得：“你今天……不用十点睡觉吗？”

“不用，今天值班。”他语速压得也不快，仿佛有在拖延时间的意味，“本地战友想去陪女朋友过节，就替他了。”

乔初意嗓音低了低：“……哦。”

他似乎听出她情绪里夹杂的失落，笑着：“明年陪你，我保证。”

“……谁要你陪啊。”乔初意轻轻揉着忍不住要上扬的唇角，嘟哝道，“又不是你什么人。”

男人轻笑了声，想说什么，被她红着脸打断：“我真的要回去了，挂了啊。”

“好。”

听见手机里只剩下嘟声，乔初意叹了叹，把音乐盒捧起来，垃圾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回到宿舍，宋叶紫正在游戏里大杀四方。

她还挺潮，最近跟着帮会那群人下载了YY语音，戴上耳机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快快快！输出跟上！BOSS马上要狂暴了！小七你走位怎么回事？艹！别团灭啊没时间了，我这边要断电了！”

“不行，打完这波你们再叫一个，我肯定得掉线。”

“是是是，找个大奶，你一万六的血，BOSS大招A两万你嫌我奶不够？你倒是躲啊，你个脆皮法师站桩你不是找死？”

“看看你这破输出，对得起背后那对红烧翅膀么？”

一阵口吐芬芳解气后，宋叶紫摘掉耳机，低下头看见乔初意，眼睛一亮：“你回来了？”

乔初意“嗯”一声，小心地把音乐盒放进抽屉，才问她：“你怎么不打游戏了？”

“今天打本没看黄历，又团灭了，时间不够再开一遍的，我让他们重新喊人。”宋叶紫合上电脑，把小桌推到床角，顺着扶梯往下爬，嘴里还在不停吐槽着，“帮里进了个傻d法师，走位操作意识垃圾还怪我奶量不够让他被秒了，白瞎那么好的装备，还以为是个土豪大神，原来是个傻d，害我周常本打不了了，呸！”

乔初意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只知道宋叶紫很生气，顺着她的话说：“以后别理他就是了。”

“那怎么行。”宋叶紫一脸睚眦必报地冷笑，“我见他一次骂一次，骂到他退游。”

“……”乔初意嘴角一抽，没发表意见。

这才是宋叶紫的常规操作啊。

洗完澡，晾完衣服，乔初意沿着那条半露天走廊往寝室走，突然感觉到脸颊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下，又被她的体温融化成水。

她摸着脸颊转头一看，满目纷飞的鹅毛大雪将漆黑的夜空都照亮，整个人间被装点得像童话世界。

雪花被风卷入室内，落在头发和肩头，乔初意抬起手，接到一片完整的晶莹。

不知道远在边疆的那个人，是不是头上也落满了雪？

掌心融化的雪水冰凉寂静，心口却一片炙热和躁动，乔初意看着满天飞雪，从兜里拿出手机。

【沪城下雪了。】

【好大的雪，好漂亮。】

周序霆：【我这儿也下雪了。】

【今天的第六场雪。】

乔初意：【能看到雪山吗？】

周序霆：【能。】

【天山的雪终年不化。】

【有机会带你看看。】

乔初意边笑边冷静下来，努了努嘴，敲字：【对你来说，雪是不是太寻常了？一点也不觉得兴奋？】

她在南方长大，这辈子除了旅游也没去过北方，这样的大雪每年最多见一次，如果遇到暖冬，整个季节连雪籽都没有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