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夺(23)

乔恩刚进单元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油漆味儿。

她沿着台阶上楼，沿途都是洒落的油漆。

他们家在三楼，房门被红色油漆泼过，一片狼藉。

房门虚掩着，屋里传来乔母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乔恩推门进来，屋子里的人齐齐看向她。

沙发上坐着一个戴着金链子的花臂男，他抽着烟，两只脚搭在茶几上。

餐桌旁，还坐着四个跟他装扮相似的人。

“恩丫。”

乔母见到乔恩，哭得更凶了。

屋子里杂乱不堪，乔父养了好些年的鱼缸碎了一地，几条濒临死亡的金鱼，不停地翕动着嘴巴。

“妈，别怕，有我在呢。”

乔恩伸手揽住乔母的肩膀，安慰道。

当首那人眯缝着眼打量着乔恩，“乔德的账，你还？”

“我弟呢？”

乔恩问，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遍。

乔母应道：“他们把你弟弟和爸爸关在卧室里。”

那人使了个眼色，有人起身将卧室房门开启。

乔父和乔德被人推搡着出来。

“爸爸，你没事吧？”

乔父垂头丧气，脸阴郁得很，他没吭声。

乔德耷拉着脑袋，半边脸红肿着，显然捱过打。

她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乔德的肩膀，以示安慰。

“说吧，怎么还？转账还是现金？”

那人又开了口，步步紧逼。

乔恩回身，面色清冷。

这事儿棘手，但她不怕。

“咱们出去聊。”

乔恩提议。

“就在这聊！”那人不肯。

乔恩没搭理她，径直朝门口走去，“我说了，这钱我还，想要，就跟我走。”

“恩丫！”

乔母担忧地看向她。

“乔德，照顾好爸妈，我去去就回。”

乔恩说完，点了点头，转身就出了门。

她一走，那一行人也跟着出去了。

两百万对乔恩来说，不算天文数字。

她在周津安身边三年，手头已经攒了不少钱，只是，没那么多。

她领着那群人，一起去了小区最近的银行。

卡里的余额，不到一百五十万。

“不够！”那人一看数字，又开始叫嚣。

乔恩扶了扶额，从始至终她无比的淡定。

“剩下的部分，一周内我会还给你们。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要这张卡。”

她说着，要收回，那人又夺了过去。

“一周就一周。别忘了，他欠的是高利贷，利滚利，一周后可就不止这个数了。”

对方态度嚣张，但乔恩没有选择。

“我知道。”

她预设了。

对方一声吆喝，全部散去。

乔恩在原地呆愣了许久。

钱包空了，心里也空。

她吃过没有钱的苦，深知钱对于普通出身的人来说，有多重要。

可是再重要，也不及家人啊。

待乔恩回到乔家，乔母上前一把拥住了她。

“恩丫，我们报警吧，高利贷不合法，咱们还不起的。”

三年前，她已经受过一回惊吓，是乔恩凭藉一己之力，扭转了这个家庭的死局。

今非昔比，乔恩不是神，她不可能还能扭转乾坤。

乔父抡起巴掌，毫不客气给了乔德一耳光。

“不好好读书，你沾惹高利贷做什么？”

乔德高高瘦瘦的，乔父一巴掌过去，打掉了他的眼镜。

他始终耷拉着脑袋，闷不做声。

乔恩弯腰，将眼镜拾捡起来，重新给乔德戴上。

他在默默地流泪。

“姐，对不起。”

乔德低声道歉。

乔恩抬手，在他茂密的发顶揉了揉，“我饿了，你陪我出去吃点东西。”

她说着，挽住乔德的胳膊，拽着他往外走。

事已至此，埋怨、责怪、中伤……所有情绪的发泄，除了伤害彼此的情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乔恩理性，她知道什么更重要。

出了单元门，乔德问：“姐，那些人还会来找我们麻烦吗？”

乔恩微微地舒了一口气，她没撒谎，“会”。

闻此，乔恩的情绪有些激动，“姐，高利贷是我借的，我自己还。”

“你拿什么还？”

乔恩一语中的，乔德张了张嘴，怔住了。

他一直呆在象牙塔里，三年前那场浩劫，他正好高三，所有人都瞒了他讯息，他不曾亲历其中的凶险。

“我去打工，卖血，直播，总会有办法赚到钱。”

乔德一开口，就是小孩子语气。

可他不知道，这个社会，赚钱容易，赚大钱却难。

她没忍心打压他。

只是问道：“我给你的生活费不算少，你为什么要去借高利贷？”

乔德吞吞吐吐，半晌给不出一个理由。

乔恩没逼他，两人在小区门口的面馆坐下，各自点了一碗清汤面。

乔恩是真的饿坏了，低着头，夹起面，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

乔德吃不下，他一直看着乔恩吃。

一碗面吃完，乔恩抬起头，就见乔德的眼圈红了。

“钱的事儿你别管了，我来负责。待会儿你就回学校，好好上学，别再碰这些了。”

她没说一个字的指责，可乔德的心却更难受。

从小到大，不管他闯下多大的祸，乔恩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护他

“姐，对不起。”

乔德又开始道歉。

当晚，乔德回了学校。

自始至终，他都不愿说出借高利贷的原因。

很晚的时候，乔恩回了乔家。

乔母拎着桶，擦拭着门口的油漆，乔父佝偻着腰，修理着砸坏的家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