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苑(3)
这声音是从父亲院里传来的。
出了什么事?
我调转脚上步伐。
一入院,就看见盼之跪在地上,腰杆挺得笔直。
父亲手上拿着细瘦竹子枝条,一下又一下的抽打着斥责地质问他:“你要是没有做,人家会告到我这里来。”
盼之昂起头,不胜其怒地回复着:“人不是我打的,我要打,就不会让他能下地来找您告状。”
父亲手上抽人的动作愈发狠厉,然后愤懑的厉声训斥:“ 狼心狗肺的东西,谁这样教你的?你阿娘是这样教你的吗?整生了你这无脑小儿! ”
“我不用你们管。”他喘着粗气,腻烦的表情沉声说:“不要让我出去了,不然我直接把他打一顿,告诉他,爷打人不需要套麻袋! ”
“爷什么爷,我是你爷。”见父亲又要抽他,连忙伸手阻拦:“阿耶,打也没用,不如先让他说清楚再打也不迟。”
“你看看他,看他那样,哪有一点悔改的意思。”父亲长叹一口气。
“盼之,有什么事和阿耶说清楚。打了人就说原因,没打我们也不受这冤枉。”我眼里蕴着担忧,温声细语。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漠,怒吼道:“不用你管!”
我不想与他斗嘴,当务之急是把事情弄清楚。
“没完没了了是吧!好好跟你姐姐说话。”父亲手一挥,气得脸色发青。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被打了?”我只能转而询问父亲。
父亲告诉我,今天早上,明德王世子鼻青脸肿地被人扶着过来告状,说是被这个小子套着麻袋打了一顿。
“我没打!!”
父亲严厉地追问:“那就是人家世子无缘无故冤枉你了?”
“对,就是他冤枉我。”盼之孤傲地挺直了脖子。
“人家世子无缘无故打自己一顿来冤枉你,你面子可真大。”
“你才自大呢!”
看着这父子俩,仿佛看到了两头斗牛,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生气之余,竟又觉得有些滑稽。
“青竹,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青竹是盼之的小厮,平日里总是贴身保护,出了事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昨天晚上小郎君确实和世子有过争执,但我敢保证,小郎君回来后就没再出去过,绝对没有打过世子。”青竹神色坚定,竖起四个手指,一副立誓的姿态,让人不得不信。
盼之瞪大眼睛,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但那无法忽视的委屈却溢于言表:“跟他们说也没用,没人会信我,反正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你不是吗?说说你,整天下来,除了吃喝玩乐还做过什么?”父亲气的拿竹枝敲了敲他的头。
“阿姐信你!”
他做不到。
想不出打人要套头,不然名声还能好些。
“你与那世子有过什么矛盾?”我看着他平静地发问。
盼之听了这话,一副羞于出口的模样,别扭的把头转向右边。
不禁让我好奇里面还能有什么。
我看着青竹,见他,他先是看了眼盼之,然后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开口。
舞
故事发生在昨日,平康坊。
外面人群熙熙攘攘,里面生意同样火热。
林盼之被新交的狐朋狗友刘工带进楼,刚一进门,就被一群花枝招展莺莺燕燕团团围住。
刘工找了自己熟悉的女子上了楼。
因是上元节,楼里也准备了很多表演,林盼之就坐在大厅下棋看表演。
舞台上,舞姬身姿轻盈,妩媚动人。
一曲结束,众人皆醉,个个拍手叫绝。
众人赏花,只一人偏要摘花——嗣王,明德王之子。
本来要下台的舞姬,被他一手拉住。
舞姬无奈,只好陪着他共饮了几杯屠苏酒,却没想到他越喝越来劲,竟然拉住舞姬要让其当场脱衣。
舞姬不从,当时场内近五十人,竟无一人说不。
一群好色之徒。
包括刘工在内,竟还有人衣冠不整的特意从楼上下来。
“玩物。”
“从来没想过这样来形容自己。”
“可这世道不公,视人命为草芥,虽低如蝼蚁为何要就此屈服?”舞姬春花表情满是讥讽,说的一脸决绝。
一袭青柠填锦红色团花纹,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戴着织丝赭色手链,腰间系着湖蓝丝攒花结长穗绦和绣双喜纹杭缎香袋,拔下头上的发簪,翻身向前撞去。
才反应过来的林盼之赶紧将人救下。
“该死的不是你!”他转头瞪着嗣王:“是他。”
“你说什么?”
“不过是个以色事人,人尽可夫的行首,在谁面前没露过几两肉,现在又知道装什么高尚?”嗣王喝多了酒,身形不稳,摇摇晃晃的指着春花,眼神轻蔑,还带着嘲弄意味:“贱骨头!”。
“我以色事人没错,凭本事活着,不偷,不窃,不罪,不恶,天生该沦为玩物供人享乐?”她的脸上早已落满泪花,眼神满是倔强,声音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没错,这人出生贫寒,就是罪!”
嗣王此话一出,楼内议论纷纷。
“人命并非以贫富贵贱定长短。”林盼之不服气愤回道。
终于有人出声:“就算有个王爷老子,也什么都不是。”
“是啊!是啊!”一个一个胆怯隐于人海的声音,只人数之多,足矣让李玉昌畏惧。
他知道,不可能将楼内众人全部抓起来,更不可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昨日他,得罪那么多人,谁不想把他打一顿!”青竹怨愤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