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贯日(105)
他不紧不慢地回话,“这还真是没法子,陛下记挂母亲,太后心疼儿子,可陛下日理万机,总不能日日去太后宫里请安不是?臣能为太后和皇上解决这样的大事,自然得了些许圣心。”
“说起来,御史台昨个向陛下进谏,说长公主更适合这个差事来着。可陛下昨日还没有定论,不知长公主今日进宫,可是为了此事?”
秦姝笑笑,“若是为了此事,岂不是抢了李大人的活儿干?北境局势紧张,大战一触即发,可侍郎看起来却很是悠闲啊,本宫都要怀疑北境的消息是否属实了。”
“欸,公主何需打趣。”李纪眸中毫无紧张,“打仗的事儿,全都倚仗谢家也就成了,区区北魏,先皇在世时他们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现在也不过小打小闹,想占点便宜罢了。这样的事,怎能和我朝陛下与太后的母子之情相较?如今朝局许我寒门为官,是天子圣德,下官岂敢辜负?”
白羽胸腔起伏得明显,眼看着要起战事,国家的兵部却不作为,前朝臣子不为国家计,却成天做着内侍才该做的侍奉之事?
鼠辈,恐怕到时,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看秦姝是如何羞辱此人,却听秦姝道了一句,“李大人之才,做个侍郎,有些可惜了。”
“如此体察圣意,来日本宫定会向陛下进言,想必大人位列三公之时,是指日可待了吧。”
她将李纪那副看似谦卑羸弱、实则得意自满的神情看在眼里,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拱手道谢,看着他对自己劝导,陛下现在可不仅仅是她的兄长,还是大宋的主子,切勿伤了陛下的心,免得陷入穷途末路,悔之晚矣。
她说,好。
望着李纪离去的背影,白羽恨恨道,“凭他也配置喙主子。”
“穷途末路,悔之晚矣。”秦姝不断咀嚼着这句话,四周无人,她不必再掩饰眼底的杀意。
那双凤眸中迸发出的狠厉,仿佛是在瞧着一个死人了。
白羽察觉到了,有些不安,提醒道,“主子,我们今日是来...”
“我知道。”秦姝转过头来,将那抹神情收敛个干净,“走吧。”
许是心中有气未消,她的步伐也快了不少,可刚到了紫云殿门口,还不等她张口叫人通报,门口的小内监就急急道,“殿下,陛下不在殿内...”
秦姝心中一凉。
“我有紧急密报要呈上,必须即刻面见陛下。”
小内监左右顾看了一圈,见着那侯四久不在,才哆哆嗦嗦地回了句,“陛下在...在后面的花园...他在...”
“知道了。”秦姝飞快地撂下一句,转身就走。
身后守着殿门的内监们窃窃私语,“你是疯了吗?若是公主与陛下起冲突拿你开刀,你这脑袋还能留得住吗!”“是啊,陛下这月都处死多少宫人了,你是嫌活得太长了吗!”
小内监只一直向远处瞧着,蹙了蹙短眉,“可,我昨日已经在这位贵人手里活过一次了...”
身旁的人痛心疾首,“既然昨个你都逃过来了,今日就再逃一次,又能如何呢?你就装哑巴,让她问旁人去,不就好了?何况她方才还没问出来呢,你是不是被她吓到了?”
小内监的目光中终于见不着她的身影,这才垂眸,“她昨日给我一次活的机会,我今日用命报答她一次。若是真的要掉脑袋,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他直了直腰,好生站好,像一个小战士一般。
“起码,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刘笙的身影难找,那五个裸身的舞女倒是好找得很。
许是因裸身的人不是他,又许是因为这是在他自己的宫里,他只留了侯四久在身后伺候,并没有再设别的阻碍。
秦姝平了平呼吸,站得不近不远,树木遮挡之下,那几位正在做舞的舞女并没有全然暴露在她眼中,她吩咐白羽止步,将白羽带来的东西收入怀中,这才上前两步扬声道,“臣秦姝,拜见吾皇万岁。”
刘笙挑了挑眉,不予理会。
舞乐未停,就像是在用污秽之物甩在她脸上一样,这样的羞辱从未有过。秦姝没有抬头,仍旧高声向他请示,“臣秦姝,向皇帝陛下呈上边关密报,烦请陛下,以国事为重,容许臣——进谏!”
刘笙“啧”了一声,侯四久立即悄声问道,“陛下,奴才去赶她走?免得减了陛下的兴致呀。”
刘笙好笑地瞟了他一眼,“你现在过去,下一瞬就会丧命于此,你信不信?”
侯四久战战兢兢,一下子跪倒在他脚下,“这...奴才是陛下的奴才,她岂敢越权处置...陛下,陛下呀,您可不能这样纵容公主!”
“别嚎了。”刘笙摆了摆手,“叫她过来吧。”
侯四久惧怕得不敢离她太近,她却连个余光都没给他,感受到乐曲停了,便站起身来见驾。
那被蒙着眼睛的乐师自觉退下,可当几个舞女也要退下之时,刘笙轻轻斥了句,“就站在那。”
他看着秦姝稳步前行到自己面前,欣赏着她的叩拜大礼,“听说你昨日也进宫了,怎么没来见朕?”
他明知故问,秦姝也垂眸配合,“太皇太后病重,臣昨日进宫探望。晚些时候得知陛下已经睡了,臣不敢叨扰。”
他倾身,仔细瞧着她,“昨日不敢,今日...就敢了?”
“臣有本启奏。”她将怀中的密报高高举起,“北境百姓饱受北魏的侵扰,已被掳走妇女上百人,数个村落被有规模的袭击,上千百姓已经是无家可归了。”
刘笙不耐烦地皱眉,“这点事儿,当地的官府是干什么吃的,守军是干什么吃的?叫朕有何用?是要朕去打仗,去帮他们把人抢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