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贯日(124)
要叫藐视他,藐视皇权之人付出代价...
要让他们怕,让他们顺从,让他们闻风丧胆...
女子眉心一动,“陛下登基不久,正好又赶上魏军来犯,人心浮动是正常的,想要平息京城里的声音,说难也不难。”
“臣请旨,替陛下打赢这第一仗。”
“臣会让天下人都知道,京中的实力,是远超于任何地方州郡的。只有此仗大捷,京都和各地州郡才会明白,地方军的能力仅仅能够支撑守卫地方。想要冒犯京都,唯有一死。”
“到时,即便是立场不坚的人,也会看清形势,臣服于陛下。”秦姝沉声道,“这比抓了人来惩处,要更有力。”
“你是在保那些,试图将朕拉下马的人吗?”刘笙淡淡问道,眼中有些情绪掠过,见阶下女子不可置信的抬头,他才先将这茬作罢,接上她方才的话,“你要亲自带兵,是京中无人了吗?”
秦姝那双凤眸向上一扫,言道,“陛下知道的,许多老将军已然不能再战,朝中得用的武将匮乏,臣与谢领军的意思是,把力量聚集到北境去。毕竟,魏军善骑,那数十万的铁骑可是比几万豫州地方守军要精锐得多。”
刘笙轻嗤一声,“原是已经与谢骁决定好了,那还问朕作甚?既有了定论,你就亲去罢。”
秦姝暗暗松了口气。
“朕要你,取他首级来。”刘笙道。
他很清楚,斩杀亲王,对于秦姝而言会得到什么。
可他想看看,秦姝是否真的到了,全不在意口诛笔伐、万世污名的地步。
是否真的...对她的根基,她的声望,她在京城里的一切,都舍得下。
不过这次,他倒是真的算准了她。“臣领命。”她毫无游移,叩首一拜后,提襟便要起身离去。
刘笙心中气极了,他又恼又恨,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再一次漫上心头,他望着那向后退步的身影,倏然一喝,“秦姝!”
秦姝闻声顿足,面不改色,静待他的指令。
“你是真的,一丁点的宗法礼教都不顾吗...”
秦姝不能明白他的话。尤其是这句“宗法礼教”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显得突兀又奇怪。大宋立朝两年有余,需要整顿这片土地曾留下过的太多弊制,诸多变革之处又很是耗费人力心力,她哪有闲情去关注什么礼教。
武帝也没教过。
刘笙看着她困惑的神情,忍不住自嘲出声。遇事需决断时,她是那般的果决善断,从不左右顾看、不寻求庇护的样子像是天底下最聪慧坚韧的人。可一旦论及情字,她便是这样的懵懂,连他在与她计较什么,都看不明白。
他又在与她计较什么,又该与她计较什么呢?
他哑然了良久,最终才道,“他是亲王,此番又是冲你,你若真替朕杀了他,连叫他辩白的机会都不给,宗室难以饶你。”
这句话,秦姝倒是听明白了。
她拱手道,“宗室难以饶恕的,是项安长公主。”
“希望宗室来讨个说法的时候,臣只是秦姝了。”
“陛下,臣不是不愿意容淮安王辩白几分。”她直起身前,又道,“淮安王起兵五万,代表豫州已空,日后更难以对北境的我军起到后援作用,这是对战事的第一道不利。”
“臣降服豫州军,也需要向京营调兵,至少两万。这便又是从去北境的大军中抽调,乃第二道不利。”
“其三,臣愿速战速决,可战事难料,臣也不敢担保会离京多久,若是这期间有人趁京都空虚而对陛下不利,京都又该以何力应对。”
“这一场讨伐臣的清君侧,无形之中究竟生了多少事端。”她道,“杀人,还是要比活捉省时的。他死得——不冤。”
瞧瞧,提到这种事,她便能侃侃而谈起来了。
刘笙心中轻笑,点头道,“若能用他的命,换那几万兵马早日转道前往北境,也值了。”
秦姝默然,两人难得的一致。
“那就,去罢。”他道,“即刻。”
秦姝垂首,“臣告退。”
他望着那道纤细飒爽的背影,单手托着下巴发怔,久久不发一言。
久到孙无忧从后殿走过来,好端端的立在他身前躬身,都不曾令他察觉。
孙无忧沉声唤道,“陛下。”
刘笙宛如大梦初醒,有些茫然,“老师来了啊。”
“臣听闻昨夜京外动荡,连忙进宫报与陛下。内侍说长公主一大早就入宫进谏,臣便私自从后殿而入了,陛下恕罪。”孙无忧嘴上说着,眼中却没有悔愧之意,“臣请问,长公主此刻是否调军迎敌去了?”
刘笙并不设防,叹道,“是啊,她昨夜就开始准备了,想必已是整军待发,谁能有她的动作快呢。”
孙无忧大抵很是满意,弯了弯唇角,“陛下此举,高明。”
刘笙这才回神,“什么?”
“第一批去北境的兵马越少,谢家父子,死得越容易。”孙无忧躬身道,“陛下明日可令先锋军先行,余下的,等待长公主的人马回京后再一同启程援军。”
“前方有李侍郎的谋划,后方有长公主作为牵扯。”他朝着少年一笑,“谢家,绝无再翻身的可能。”
刘笙半阖着眼,是在思忖。
“前方空虚,那朕要的军绩呢?”
孙无忧眯眼笑道,“陛下不就是想要许大将军赢吗?等那父子送了命,再派大军援助大将军不就成了?区区魏军,许大将军足能应付了,实在不济,就叫长公主一同前往便好。”
“臣听公主的意思,还是个心软的。刚好,趁公主不在,咱们把事情办妥当了,也免得公主与陛下起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