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雪(55)
她垂眸看,绘灵又咋呼地喊了声,“很快的。”
许是觉得这一幕太过荒唐,陈夕苑轻轻笑了声,
“管家婆。”
埋汰归埋汰,到底是把脚又缩回到被里。
绘欣没辙地瞧着,须臾后,失笑摇了摇头。
等到一身妥帖,陈夕苑去了前厅。
她见到了三愿,府中暗卫。
“郡主。”
陈夕苑才坐定,三愿便是微微折腰向她行礼。
陈夕苑素手一扬,轻柔水袖于半空中摇曳,开出了一朵花,“不必多礼,详细说说今儿的事。”
三愿应下,低低话音将时光带到了早前。
女子和众多民众终抵承前州府衙,声声喊,声声蕴着愤怒。当民愤被激起,那高高在上的一州之主段诺也不得不走出府衙。
他站在阶梯之上,民在尽头。
他睨着他们,容颜罕见冷肃,早不复在衙内二堂的心惊暴躁。他还要脸,是以有些东西他永远不会明晃晃让承前州的民众瞧见。可能正是因为这个,段诺主控承前州的这些年,没做好的地方不少冷不丁就蹦出一件,但有一根细丝始终捆缚着他,无形而强大,牢牢地将他困在那条叫做“底线”的线后面。
“供奉院卖官,国法难容,若他们背后还有人,本官也定会揪出。”
“本官年少家贫,也是一路拼搏读书方才有了今日的位置,是以特别能理解乡亲的愤怒。但诸位应知,处理任何事儿都需要时间,请稍安勿躁。等证据齐全庭审之时,本官在承前州广发告示,请乡民前来听审。”
......
“这段州主,是有些本事在身的。” 听完三愿的汇报,陈夕苑不禁轻笑感慨。
三愿称是,“属下也是诧异,段大人的这番话一出,民众的情绪明显平和了许多。”
陈夕苑:“其实民众要的一直都很少,不过一日三餐和尊重而已。”
可就这,现在看来,都不是容易的事儿。他们会因冒出头被权贵灭门,状告无门。他们会因口袋里有些钱被贪婪之辈惦记,意欲扒走他们身上最后一粒碎银。
“这件事儿,既然介入了也闹大了,就定要赢。”
只有赢,才能形成威慑力。
否则,“陈夕苑”三个字便是个笑话,甚至会连累父亲的声名。
三愿:“接下来郡主想怎么做?”
陈夕苑:“安排一下,我想见见供奉院墨色。”
“郡主想要什么时候见?”
“越早越好。”
话出口时,她记起每个夜间她要和顾绍卿学习武艺,于是柔声添了句,“避开晚间。”
三愿领命离去。
陈夕苑回到卧室,重新躺回床榻上,绘灵当真给她递了本兵书。
陈夕苑瞥了眼书的封皮,抬眸睨向她,“不是不给看么?怎地又给了?”
绘灵直面她的视线,嘴上振振有词,“瞧着您那为国为民的劲儿,今儿这兵书要是不看,我怕您睡不着。”
陈夕苑:“......”
心道,是个会挖苦人的。
绘灵粗神经,自是看不出她心中所想,持续念叨着,“郡主,奴婢其实想不通您为何要将自己搞得这般辛苦?每日美美地画画踏春做甜品享受悠闲自在不好么?”
陈夕苑默了默,认真给予回应,也不管绘灵能不能理解,“娘亲去得早,但她对我说过的话我至今还记得些。比如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又比如......”
女子不应该将命运交付于任何人,包括父亲丈夫和孩子。惟有自强,对自己的人生绝对的话语权,放能真的自在。
这些话,稚儿时候的她是不懂的,但它们因她过于优越的记忆留存到了今天。如今再回味,她慢慢懂了。她喜欢这种感觉,仿佛母亲从未离开她,只是换了个方式陪伴她,并且能够永远和她在一起。
“绘灵,我很贪心。”
她不要自欺欺人的自在,她想护住刺猬一般的顾家三郎。
“多劳多得,这很公平。”
说罢,素手一抬,小幅度地挥了挥,“都去休息会儿吧,我唤了再来。”
陈夕苑说读书,那便是真读书。
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里,她沉浸于书中,偌大的卧室里只剩她细微的呼吸声和书页翻动氤氲出的沙沙声响。
后来,她不知不觉地睡去,某一瞬,纤白的手指再扣不住书。
啪嗒!
书砸到了床前小塌,默默地陪伴她安睡。
申时,三愿再见陈夕苑。
半晌过后,他随着陈夕苑一道出了陈宅,径直朝着州府衙的方向而去。
抵府衙,因事先打点好了,陈夕苑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衙内的一个偏厅,里面陈设简单,却是干干净净。许是知道陈夕苑回来,桌几上的琉璃瓶内插了几支鲜花。雅致的粉白还蕴着水,娇艳欲滴,惹人愉悦。
桌上,还有几罐茶,每个罐子颜色皆不同,罐面上贴了纸,写明了茶的种类。
“倒是个有生活情趣的。” 陈夕苑轻声道了句,随即坐了下来。没让泡茶,也没再看桌面上的花儿。清冷,安静,背脊和天鹅颈绷得笔直。
没多时,墨色至,除了双手被镣铐困束,其他的,同寻常无异。
“郡主。”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躬身向她行礼。行动间,铐链轻轻响着。
陈夕苑略微颔首,随后直扣主题,“卖官之事,必定是由上至下,供奉院只能算是微末。如今民愤已起,段州主势必要查出个所以然来。你就算扛下所有也改变不了什么,亦没有人会感激你。”
“早前,我已看过你的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