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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国争霸的日子[基建](19)

作者: 木枝雪 阅读记录

刘昀摇头:“飞来横祸,又怎能怪姨父。何况姨母为我们备了部曲,多亏他们护佑,让我们有惊无险地回来。”

陈纪知这只是客套话,是对他们的安慰与抬举,并不当真:“多亏世子临危不乱才是。”

刘昀耐心等陈纪表露真正的来意。

果然,在彼此客套过两轮之后,陈纪忽然对刘昀道:

“长文虽已加冠成人,却是辁才小慧,少了一些稳重,若他能拥有世子这样的心智,我也能安下心。”

不对劲。

刘昀警觉的小雷达霎时启动。

好端端的,忽然贬低陈群做什么?即便是谦虚之语,也稍显怪异,毕竟以陈群的才识,即便还不到未来的“清流雅望”,也是相当出色。

刘昀心中疑惑,却只是含着笑:

“姨父可莫要取笑我。表兄文经武纬、惊才风逸,又岂是我一个毛头小子能比?”

这年头的说话就是这样,弯弯绕绕,你谦虚,我就比你更加谦虚,看看是“犬子”更狗,还是“豚子”更猪[1]。

陈纪见刘昀耐着住性子,一直与他打太极,暗中满意:

“我也不说这些扰人的话了。世子,今天下汹汹,正是多事之秋,敢问世子如何作想?”

来了。

刘昀打起精神,每一句话都要在脑中过上三遍,方才出口:

“普天率土,皆为楸枰[2]。上及三公贵胄,下及贩夫走卒,都想做执棋之人,却不知——人人都是这楸枰上一粒小小的子。”

乱世开启,整片大汉国土,都成了一个硕大的棋盘。每个人都想逐鹿天下,想当那个操纵棋盘,操纵别人生死的人,可实际上,谁又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烽火之下,每个人都渺小至极,每个人都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颗棋子,随时都可能被战火吞噬,尸骨无存。

事实也正是如此。占据先机的董卓以为自己掌控了整个棋盘,不过两年就走向毁灭;曹操父子看上去像是成为了最后的赢家,可大魏国祚仅仅持续了46年,最终为司马氏做了嫁衣;而司马氏,篡权的最初就埋下苦果,八王之乱,开启南渡先河,招致五胡乱华的耻辱。

在浩瀚的历史洪流之下,管你天潢贵胄、世家名流,亦或是霸主诸侯,都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随时覆灭的砂砾。

而更受苦楚的,则是那些寻常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元代张养浩的这一名句,八个字道破千古。

可就偏偏,真的有人自命不凡,将寻常百姓看做棋子,把自己当做操纵一切的掌棋之人。对棋子轻之,弃之,害之。最终也被“杀”出棋局,将所有的恶与因果都应谶在自己的头上。

刘昀目光灼灼地望着陈纪:“棋局上,又有几人记得‘弈棋’的下法是‘合而攻之’?”

陈纪心中摇撼,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久久不能语。

半晌,他缓缓道:“若非执棋人,你又如何合棋?”

这句话不好作答,刘昀略一沉思,引用了西汉刘安的名言:“‘十围之木,持千钧之屋;五寸之键,制开阖之门;岂其才之巨小哉,所居要也[3]。’”

大意是,所有的物什,它的作用都不是由大小决定的,而是由它所处的位置决定的。

用这句话回答陈纪的提问,则是暗示:只要能人尽其能,尽量让合适的人处于正确的位置,那么,就像承重的柱子和门后的短闩一样,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会起到合适的作用,根本不需要像木讷的傀儡与僵硬的棋子一样,被操控着,硬生生填到炮灰的位置。

陈纪闻言,如遇潮鸣电掣。

他深深地看了刘昀一眼:“善。”

郑重躬身。

刘昀连忙制止:“昀妄言,还请姨父莫怪。”

陈纪摇头:“听君一言,如饮醍醐。”

又道,“若世子不弃,可否让长文去陈国暂居一段时间。”

还有这等好事?

陈纪主动提出让陈群去陈国小住,刘昀当然没有不答应的理:“昀一定扫榻相待。”

至此,陈纪很满意,刘昀也很满意。

刘昀:“姨父和姨母可要同去?”

刘昀口中的姨母,正是他母亲的姐姐,谢氏。谢氏只比他母亲大一岁,是陈纪的继妻,膝下只有陈群一个儿子。而陈纪的第一任发妻和前头几个孩子均已亡故,没有留下后代。

是以,刘昀只问了陈纪和谢氏。

陈纪回答:“我作为一族之长,需要在族中主持事务,不好前往。至于你姨母,等我回头问问她。”

虽是这么说,但他能猜到妻子的决定。

他的妻子谢织与陈王妃谢氏,其实关系泛泛,算不得亲厚。要不然,以两家相距不远的地理位置,就算世道再乱,也不会这么多年只走动了这一遭。

谢织对刘家兄妹也是关照有余,亲近不足,一如谢家两个姐妹之间的情谊,淡而不密,通透如水。

……

另一边,陈群抵达县内的客舍,向新入住的荀家人递送拜帖。

等见到人,发现确实是老友,陈群虽然面上不显,心中着实放松了许多。

“许久不见。”陈群在荀家士子的对面坐下,“文若近日可好?”

原来,这位进城的荀姓青年,就是近日弃官归乡的荀彧,荀文若。

同为颍川大族,荀家与陈家亦是姻亲[4]。荀彧的一位堂姑曾嫁给陈群的祖父,若论两家的辈分,恐怕陈群还要唤荀彧一句阿叔。但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又脾性相投,便一直以同辈身份相交。

“一切皆好。长文这几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