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也用Windows(431)

房间某个角落像是藏着一个电影放映员，立即调整了室内的投影，恢复了卧室最本真的面目。

周夏松口气，重新躺了下来。

然他并不能感到安稳妥帖，因为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尚未解决的困惑。

问题是，他连它们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只好闭着眼，整理这几日的经历，包括许多他未曾注意的细节。

碎屑被揉搓到一起，一个个拼接起来。

半梦半醒中，他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一个重要的想法，

可这时，他突然察觉到床垫另一侧，微有些凹陷。

等他正眼去看，竖起耳朵去听，却什么收获也没有

周夏试图重拾刚才的思绪，它却溜走了。

就像是一个飞远的风筝，尽管看得到它的轮廓，但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即使他拼命想抓住，最后它还是完全消失了。

直到最后，周夏除了记得有件很重要的事儿，其余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床垫又开始变形，这次它的凹陷力度很大，险些把他的身体吞进去。

有人躺了上来，和他维持着一定的距离。

周夏转过身，张开胳膊，做出拥抱的姿势。

对面的人一动不动。

周夏说：“高频人不得伤害低频人，而拒绝一个热情的拥抱，也会给对方带来伤害。”

那人默默无言地靠近，任由他张开双臂。

他原本想问：为什么一直不现身？

然陆世风抽出胳膊，死死地把他按在自己怀里。

因为太过用力，周夏有种大脑要被挤爆的感觉。

拥抱的感觉，真好。

之前的灵感一现，突然又回来了。

周夏大声道：“想起来了！快，快，我要去见那个决赛后疯掉的选手，线索在他身上！”

这个觉终于还是没机会睡，他们很快就坐了起来。

房间驱走黑暗，周夏这才看清陆世风。

骤然回到明亮的天光下，距离又如此之近，两人竟都有些尴尬。

周夏率先打破僵局问：“你身体怎么样？”

陆世风说：“间歇性犯病吧，很多需要与外界打交道的事情都交给了佩姬，我仅仅提供算力和内存，以及策略上的支持。”

或许是高频区的后遗症，貌似强悍无比的原点首席，其实害怕看到的每一个新世界，害怕遇见的每一件新鲜事物，以及陌生的人。

他早已习惯了封闭、退隐、划地自限的生活，不想和过多的人有交集。

一旦迫于形势，必须和人打交道，为保证他们的服从性，他经常随心所欲地捏造、改变他们的心灵。

“心服口服才是正途，但我像大多数高频人一样，一旦有了路径依赖，就不想用效率更低的办法了。”陆世风坦荡承认。

他好奇的是，为什么周夏说必须见见那个疯掉的选手。

周夏反问：“当初你为什么在现场对他下手，让他思绪混乱乃至崩溃？”

陆世风脱口道：“他在比赛里作弊，我直接惩罚了他。”

周夏点点头，他背后的人，必然就是和莱夫人对赌的玩家。

这人并非第一象限的蚁族，不像瑞秋那样来自第四象限，不是第二象限的白鸟城同僚。

当然也不是第三象限的高频区成员（否则不会任由陆世风触动下属情绪）。

更不是单打独斗的AI，否则莱夫人早就拿下了。

陆世风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这人是来自线下的低频人。”

“对，”周夏道：“咱们先把这个问题撇开，来谈谈第二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蚁族会退兵？”

仅仅因为原点具备防御性的武器吗？

陆世风解释说：

“主要还是我先前轮流拜访了其它两个象限的最有话语权的人，包括白鸟城和高频区大国。

白鸟城我见到的是安全委员会成员，高频区的我见到的是一位叫柳博夫的女士。

我向她们指出，如果让可控核聚变的机密落入蚁族手中，无疑等于割断她们自己的喉咙，让蚁族占得先机。

结果就是蚁族派出大军围困原点的同时，他们就接到来自白鸟城、高频区的联合通牒，也是唯一的，最后的通牒。”

原来陆世风用这种制衡的方式，吓退了兵临城下的蚁族。

“不过，大军退去后，绿洲最大的问题并未结束，而是刚刚开始。”陆世风说。

周夏不解道：“为什么这样讲？”

陆世风道：“从此四个象限变得比以前更具敌意，因为每个象限都想拔得头筹，仅仅由于忌惮其他人，才暂时不敢下手。四个象限现在正在利刃的尖端勉强保持平衡，倘若发生偏差——比如某象限过于强大，或有两个象限结盟，平衡就会被打破。”

周夏笑道：“好，第二个问题的结论就是，平衡打破的话，对谁有好处？你先不要把答案说出来。”

最后再来说第三个问题。

星河反水、蚁族起兵、莱夫人想掳走周夏，怎么会都凑在了一起？

过于巧合事情，多半有人主谋，特别是星河的同伙或者背后主使，很值得玩味。

陆世风说：“他背后不会是蚁族。”

蚁族向来把臣服于人类的AI当作叛徒，也不会和外族合作。

更不会是白鸟城，它的梦想是成为绿洲的文化中心、科技中心，由于受教育程度较高，也是绿洲独立意识觉醒的思想中心。

但问题是，白鸟城人没有军事思想，更无意于挑起板块间的争端。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们连向蚁族发出通牒都不会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