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王爷要弑夫(199)
邓钰宸驻足回看。
燕衡掀开衣袍,跪了下去,双手抵额,不带犹豫地磕了个头。
“欠你太多恩情,今生若无缘再见,来世无论如何也得报上。”
“王爷这是做什么?你不说我也会帮四哥啊!”邓钰宸急得跺脚,偏偏背着个人,抽不出手来拉他,语气愤愤的,“你这一跪不是让我折寿吗?快起来快起来!”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王爷,”燕衡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扯扯唇角,“不会折寿的。”
时间紧迫,邓钰宸来不及再与他掰扯一二,只好又跺了两脚哀叹两声,背着人走了。
山洞里回归寂静,能听见的,只有洞外越来越大的雨声。
燕衡原地坐下,愣然许久,终于回归平常。
他捡了些枯枝藤蔓,烧火照明。他就坐在火堆旁,手里拈根长枝,拨弄着火苗,时而深想下一步路,时而回想昨晚之事。
昨晚,邓钰宸所住偏殿处。
邓钰宸不傻,清楚燕衡的举动是有自己的心思,一上来就打开天窗问:“王爷是有意避开四哥的?”
“是。”燕衡回得也干脆,他取下长弓,递到邓钰宸面前,“关于白鹤,你看见了,东西在我这儿。”
邓钰宸接过来,低头抚摸几下,沉声问:“他人在哪儿?”
“无可奉告,我答应过他不告诉你行踪。”燕衡道。
“理解。”邓钰宸将弓双手递还到他手里,“我大概能猜到。”
燕衡道:“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们不是一路人。”
邓钰宸不明笑道:“王爷觉得,当初的四哥和王爷是一路人吗?”
“那倒也是。”燕衡笑笑。
邓钰宸道:“说说吧,王爷单独找我,所为何事?”
燕衡扭头看了一圈,确定谢承阑没跟上来,才开口:“我的确有求于你。”
“关于四哥吧?”
“是。”燕衡道,“刺杀天子,是要掉脑袋诛九族的,无论成功与否,于沂州于天下,必定要有个交代的。”
“逃了不就得了?”邓钰宸不以为然,“交代让上头那位自己想去。”
“逃得了还好说,”燕衡冷笑自嘲,“若没能成功身退呢?”
“所以王爷压根没把握能出去?”邓钰宸心察他话中别意,神情顿时凝重起来,“你这是抱着必死的念头了?”
“倒也不是,”燕衡道,“我没十足把握自己能活,也不认为自己一定不能活。”
他言语一顿,抬眸看人,眼色在微光下显得不明,语气陡然转沉:“但如果谢四落到他们手里,我一定会死。”
邓钰宸微怔:“这话怎么说?”
“因为谢承阑会死。”
一朝沦变阶下囚
因为谢承阑会死,所以燕衡也没必要活。邓钰宸好半天才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燕衡道:“我知道此事牵连重大,你有自己的考量,若不同意也是人之常情,我不强求。”
邓钰宸看穿他心思,道:“我若回绝了,王爷怕是要去找黄勤臻了吧?”
燕衡偏头不作声,算是承认了。
邓钰宸道:“那王爷就没想过,若黄勤臻也不愿呢?”
“那我便试着一命抵一命。”
好一个一命抵一命,邓钰宸怔住,忽地哼哧两下,觉得他这念头甚是滑稽。
但深想之后,又觉得燕衡可怜。
很可怜。
燕衡浮沉半生,生在皇家,年幼时便沦为争权夺势的工具,落了一身病。后来哪怕坐享高位,也是背着天下人唾骂诅咒,遭受至高之位的忌惮。
再后来,庇所靠山的抛弃、至亲之人的背叛、逃遍天涯无活路,被逼得去争那么一口气,走到如今地步,除却一身破败残躯,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连那条命,也能随随便便交给别人了。
邓钰宸还没见过哪个皇家子弟活得比他还憋屈的,细想一番后,不由得惋惜长叹。他道:“王爷命贵,四哥可不值当。所以,王爷还是惜命点的好,我只怕哪天四哥指着我鼻子骂,骂我不该救他。”
燕衡弯身,行了个君子之礼,由衷一笑:“多谢。”
又一个响雷下来,燕衡神魂惊动,心思被拉回当下,那偏殿谈话的场景霎时烟消云散。
火堆微光照不出残影,周围只剩黑漆漆的洞壁,时而掺着不知何处的落水滴答声,静谧又嘈杂。
燕衡将手中枯枝抛入火堆里,拍了拍手上地灰,支着头,望着那点点星火,静等厄运来临。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外踏水声响起,燕衡不甚在意地眨了眨眼,仿若什么都没听见。
下一秒,一群披甲带刀的人肆意涌入,杀气腾腾地将燕衡团团围住。
这漆黑山洞,一下子被火把照得明亮起来。燕衡被刺得有些睁不开,闭眼揉了好一会儿。
山洞里,回荡着着摩擦窸窣声响,同时还伴随一道熟悉嗓音。
“逆贼燕衡,可束手就擒?”
燕衡掀起眼皮扫了一圈,说话之人正拿刀指着他,是高淳。
他笑笑,十分礼貌地招呼道:“郡公好啊。”
高淳怕他耍什么花样,戒备地差人将山洞里外搜刮一圈,见什么都没有才稍稍放心。
高淳收刀,挥手示意:“押回去。”
大雨未停,只是没了雷声作响,滂沱雨声却没有要歇息的意思。
行宫里外忙至下半夜,终于将刺客抓住。
燕晟所在宫殿处,灯火通亮,大殿之上,还立着不少臣子,焦灼踱步,接头交耳,都在等一个结果。
玉帘后,燕晟好整以暇得躺在长椅上,由着旁边的女人给他揉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