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小月老(123)
阎王又是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了。”
第七十一章
幽惶城中少居民,也少官员,到了夜间静谧一片,甚至少有光亮。
此处院落从外看去,比寻常房屋还要黑。旁人看来,以为是许久未有人住,破落些也就罢了,偏偏昨日刚新修过,才住进来一位大人,那大人并不愿张扬,却十分急切,因此阵仗不小。
屋内灯烛已熄,也可能是从未燃起过。
床榻边交叉摆着两扇屏风,并非地府官员们常用的镂空款式,而是像木门一般贴合严实,看上去连扇与扇之间的伸展都费劲,只适合长时间放在一处,做摆设或隔断用。
然而就在这般如门如山的屏风里,依旧透出几缕隐隐的光亮,时而明媚,时而有稍许暗淡,细听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是不像是屋内的说话声,也不像是隔壁,倒像是...来自另一个界域。
屏风紧紧拦住的空间内,一面宽圆的银边水镜漂浮在半空中,镜面上放映着某人与某人的生平,并非事无巨细,而是取重略轻,水镜每掀起一次涟漪,镜面中的内容就会变换一次。
画面里的小孩子就这样从婴孩一点点变作俊朗的少年、守卫一方的少年将军,而他身旁那人,样貌却始终未变。
故事以血与雪终结,镜面趋于花白的一瞬,那沉默的观看者又注入一道法力,镜面迅速回溯,又从婴孩处开始放映。
反反复复,已经许多次。
明砚认真地会看着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他记住了孟渝说的每一句话,也看清了自己在说出某些话时,孟渝眼底暗藏的悲伤。
他那时的几句气话,不知在孟渝心口上扎了多少道口子。
等重逢日,他要将悔意悉数传达,并将往后漫长年月献上...以求得孟渝的原谅。
在他打算前往拟绘城中暗自搜寻之际,那道天机便如天降甘霖,告诉他:“你迫切寻找之人将于七日后出现在幽惶城中,不妨暂时落脚,敬候佳音。”
*
转眼已是南荣锦飞升后的第七日。
这日,黄金楼外依旧平和宁静,碎嘴子的看门鬼差悠闲地聊着闲天,全然不觉今日楼上怎么这般安静。
实际上,黄金楼二楼此刻人满为患,临时架起的桌案前多了许多拟绘穿着的人,每个人都拿着一张纸条,眉头紧锁。
为了防止阵仗过大引得潜藏在暗处的魔族注意,阎王施了个隔音咒,楼内的吵吵嚷嚷皆传不到外头去。
看他们如出一辙的沧桑神态,这几日估计都在楼里忙得晕头转向。
羽曜衙官从一隔间中走出来,道:“我已通过此咒语传送过十七次,共有十五次进入梦华,一次传送至黄泉路口,还有一次...是人界某处无人的巷尾。”
“竟还有被传送至人界的概率...”阎王一根一根掰扯着胡子,小老头愁得眉头都撇成八字了。
梵筠声和戚岁安从另一个隔间出来。在场有一定法力、咒术基础,且生前是魔族的人都加入了这场试传送中。戚岁安刚刚也经历了十四场传送,和羽曜的情况差不多。
为避免这道被动过手脚的咒语还被加上了别的陷阱,大家在传送前都配备了阎王亲手绘制的防御符。所幸,没有出现意外情况。
众人将传送结果统计在一起,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
梵筠声:“也就是说,传送至人界或黄泉路的概率,二十次中大抵出现一次,而剩余情况则都是传送至梦华。”
这也解释了为何未赴派人在黄泉路上排查这么久,却并没有什么收获。
“魔族修行者颇为极端。”戚岁安回忆道:“在某一领域,或出神入化,或走火入魔,剩下的皆平平。若他们前期也用很多同族进行实验,那么大多数都会被传进梦华,在没有地府官印的情况下,普通魔族很快便会死于火海,沦为牺牲品。”
“而试了足够次数,能经受住梦华炼狱的魔族,多半是前者。在传送至黄泉路后,自然会有应对之法躲过排查,再对此咒进行更深入的探究。”
“我方才也已试过——假设,少数运气极佳的普通魔族,在第一次传送时便传送至黄泉路上,也只需在遇到排查的衙差之前重复一遍咒语,便能回去了。如此一来,根本无从排查。”
怪不得他们抓到厉刑司审问的可疑魂魄都与此事无关,倒不是未赴手底下的衙差无能,而是这咒语的机制问题。
戚岁安:“我倾向于,接触了该咒语的魔族,只给其加上了‘只许魔族进入’的限制条件,并没有做其他手脚。”
羽寞衙官也点头,“是了,念下咒语每传送一次都要消耗大量法力,可见该咒语等级之高,你们若不说,我都不敢相信竟有人能对它进行修改。”
地府如今有不少维持稳定的阵法,以及黄泉路、奈河周围的一系列禁制,都由羽曜、羽寞二位衙官负责维持运行。
有关魂魄进入黄泉路有概率误入梦华一事,他们曾尝试多次修改法阵,尽力将发生纰漏的可能降至最低,但每日踏上黄泉路的鬼魂数量繁多,在如此大的基数之下,误入的魂魄看上去依旧很多。
此二位是地府修习阵法咒术类的中流砥柱,他们都对那修改咒语的魔族如此评价,想必是真的深不可测。
“魔族之中...确有几人,有此能力。”
戚岁安记得戎族之中有两位地位极高的长老,这两人和羽寞、羽曜两位衙官的组合非常相似,一位是阵法高手,一位是咒术高手。二者配合之下,由外往内对魔族地界编织起一层极其牢固的幻阵。